中国现代学研究权威费正清

作者: 张川耀

编者按：“中国现代学”研究权威费正清，是张老川耀先生撰写的《蜚声世界汉学家、名震陪都三剑客》的最后一篇，也是收官之作。李约瑟、高罗佩、费正清是世界成就卓越、开山立派、著作等身、执汉学牛耳的领军人物。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世界结成以美英中苏为首的反法西斯联盟后，他们搭乘驼峰航线，飞越喜玛拉雅山脉，来华出任外交官。

虽然他们驻节陪都重庆时间，短的只有两三年，长的不足四载，但是他们亲身见证了中国军民“国破山河碎，面对强敌坚强不屈的钢铁意志” ，心生同情、敬意，与中国人民站在一起竭尽全力，艰苦卓绝抗击日本法西斯，用自已的智慧才能做出显著贡献 ，成就彪炳史册。中国是一个懂得感恩的民族，人民、岁月，永远不会忘记国际友人关健时刻的支持和立下的丰功伟绩。

谢谢张老在抗战胜利79周年到来之际，给我们普及历史，补上重要一课。深得张老看重厚爱，不仅将声名显赫“世界汉学三剑客”及许多重要历史人文稿件交“黄硕视点”发布，在此，对张老信任看重深致敬谢。今天《重庆晨报》用整版篇幅刊登了，“世界汉学泰斗费正清”，“黄硕视点”及时跟进，以更加详实文图展现。

费正清、本名:约翰．金．费尔班克，（1907.5.24－1991.9.14），美国南达科他州湖龙镇人，出生于中产阶层，天资聪颖，毕业于美国哈佛、深研汉学读博在北平、获英国牛津大学博士学位。哈佛东亚中心创始人、世界中国学研究奠基人、中国问题观察家、国际汉学泰斗。

1929年秋，费正清哈佛大学本科毕业，对汉学产生浓厚兴趣的他，获得英．罗兹基金助学金支持，到英国牛津大学从事东亚研究。硕士毕业后他对西方陈旧和狭隘汉学研究提出置疑，要变革必须去中国，在他争取下罗茲基金和牛津大学，破格同意他去中国北平读博。1932年初，费正清到清华大学从师中国现代历史学家、联合国成立后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国首席代表蒋廷黻教授，研究中国历史人文，攻读博士并在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兼课。

1.费正清夫妇中文名梁思成所取

费正清来华不久，前门外琉璃厂参观画展，结识年岁相当，曾在美深造的哈佛学长，拥有诸多共同语言的原东北大学建筑系主任、时任中国营造学社法式部主任梁思成（1901.4.20－1972.1.9）和建筑学家林徽因夫妇（1904.6.10－1955.4.1），其风度和德识才学让他倾慕，遂成好友。凡来华外国人都有一个中文名，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密斯特．金或约翰，于是梁思成在因义同具基础上给其取名费正清，勉励其“以正为范、正直清白”，做人、研究学问。

费正清在北平扎下根，1931年秋，毕业于哈佛得克利女子学院艺术历史学系的未婚妻－威尔玛．坎农．费尔班克（1909－2002.4.4）次年夏赶到北平与其完婚。费正清带着妻子上梁思成总布胡同24号家雅集，一踏进这古色古香、既充满沧桑，又被营造成小资情调的四合院深怀好感，一眼生欢。

对名声响亮的古建筑学家哥哥梁思成无比敬重，对一会嫂夫人、一会林姐姐，古建筑师和文学才情超群、大气豪放知性优雅的林徽因佩服得五体投地。听说林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选修建筑学，在耶鲁大学深造时学的舞台美术学，同样的学术背境让情感又深一层。此见两家结成通家之好，林徽因、费慰梅成为终生不渝的好姐妹。林徽因被才华横溢的新月派诗人徐志摩尊为“女神”，中国现代哲学创始人金岳霖，恋她终生不娶，夸其“万古人间四月天”。

当听说老公的中文名字是梁哥所取，立即缠着给自己取一个中文名。梁思成略加思索，根据美国妻随夫姓、中囯也有妻冠夫姓的传统，他们又是研究汉学的，于是取名费慰梅。她请梁思成作解，梁说请在坐的金教授说说其中之意吧。金岳霖说：费慰梅的字由“慰和梅”组成，慰，怡然自德、安心立志，梅，志向高洁、清雅脱俗。金岳霖话音刚落，大家一齐鼓掌，祝贺费慰梅得此好名。

费正清、费慰梅夫妇十分敬仰梁思成、林徽因夫妇的人品、才华，而梁林对费正清夫妇求知若渴、为人秉正的性格非常欣赏。为能常听教诲、获得学识和人际帮助，于是新婚夫妇选择租住在紧邻的总布胡同39号，两家仅半条街距离。那时梁思成、林徽因为考证和测绘中国古建筑，马不停蹄奔波在全国各地，为支撑寻找古建筑的费用，还不得不废寝忘食、计黑当白接单建筑设计找钱。在紧张忙碌中，梁思成《清式营造则例》，林徽因《论中国建筑之几个特征》问世。

梁思成、林徽因都热忱好客，只要没远行考证古建筑，每逢周末节假，他家四合院便成为先生俱乐部、太太会客厅，每次这个沙龙真乃谈笑有鸿儒，进出多名媛，当年能成为其中一员，在北平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参加者有胡适、周培源、陈岱孙、李济、金岳霖、徐志摩、沈从文、朱光潜、肃乾、张丛和、王蒂澂等。夫妻俩把费正清、费慰梅引进这个名人学者、智商情商和留学“哈佛”“牛津”等的诸贤圈子，请大家支持关照多联系，这对于他们从事的研究意义深远重大。

梁思成、林徽因既要从事古建筑“考”，不遗余力寻找“唐构”“宋坊”“元造”“明雕”.……又要打理中国营造学社事务，非常辛苦劳累，若从外地回到北平又要张罗沙龙雅聚很是劳力费心，为让夫妻俩有一个相对放松休憩的机会。

1934年夏，费正清、费慰梅在山西汾阳峪道河从朋友处借得一“磨房别墅”，专门把梁林接至消夏。男人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女士仪态高雅、风姿绰约，没有语言障碍，男人幽默风趣不失仁蔼，闺蜜爽朗热情充满真诚。这半月的水乳交融，情谊愈深，临别不约而同吟出唐．刘云卿“白云千万里、明月前后溪”，果不其然此聚成了永恒的思念记怀。

尽管此后离多见少，远隔重洋，但林徽因、费慰梅，梁思成、费正清书信往来不断长达15年之久。

1991年9月，费正清辞世，十年后，2002年4月，费慰梅离开人间，女儿霍莉．费尔班克打开父母“珍宝阁”，60余封连绵不断飘洋过海，见证了梁思成、林徽因情真意切思恋、国势、战情、事业、子女、问候的信件，读着让人既心暖又揪心。

这纯真无暇的友情关怀，让人感动得潸然泪下，轻抚着徽因阿姨给自己儿时寄来的衣物，1947年，思成伯伯，担任联合国纽约总部建筑顾问来美，来家送给我纯木制作的鸡啄米、七巧板、鲁班盒玩具…… 这些物件都是父母视作价值连城的宝贝，父辈们的这份情，好纯、好真，比天高比水长比海深。1933－1946，八册《中国营造学社汇刊》已是世间难觅，重金难求的宝典。难怪在哈佛大学内，世界研究中国最强大的机构，西洋设计建造的“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前， 置放着两尊硕大、原汁原味的中国石狮。

2.罗兹基金成就了汉学家费正清

当年政界、学界上层人士都知道罗兹基金对支助培养对象要求十分严苛，所选中的人不少成为世界政坛精英和学术领域翘楚。由于费正清有这一背景再加上梁思成、林徽因牵线搭桥、创造机会，所以一到中国便如鱼得水，除全身心投入博士攻读外，还针对中国历史人文和现代社会予以广泛研究 。所获罗兹基金奖学金不仅够费正清读博研究、生活开销，还能托起费慰梅中国古建筑和传统绘画研究费用。费正清说之所以兼课是为了扩大眼界，验证自己的研究方向和成果，也让自已融入中国社会，让视野更加宽远，生活更加充实、研究更务实接地气。

费正清在清华大学刻苦钻研、不懈努力，为人谦和诚恳，在中囯学界留下深刻印象，那时外国人来华专门从事中国历史人文研究的人还是凤毛麟角。北京大学校长胡适、中国社会研究所所长陶孟和、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傅斯年、中囯地质研究所研究员丁文江、清华大学政治法学教授钱瑞升等都给予了他研究上的大力支持、指导，提供方便甚至亲自解难答疑，一些重要社会活动也邀请他们参加。

三年多研究生进修课程结束，费正清1935年底完成论文写作，返回英国牛津，经过严格的答辩程序和论文评审，1936年4月，他以《中囯海关起源》为论文，获得博士学位。不久他回到母校哈佛，陆续开课“东亚文明”与“现代中国学”，由于他对中国文明内核、中国历史的发展演化、中国文化传统都有极深的研究，特别注重中国近现代变革发展，由于他有一批位居中国政界、军界、学界、商界、外交界高层的至交好友，从而奠定了他在美国“现代中国学”研究的特殊地位。

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费正清是美国最了解东亚、熟悉中国情势为数不多的专家、学者之一。为侦察、分析、预判、评价日本法西斯的战略野心和军事部署和动向，费正清被借调到情报协调局，多次秘密前往战时中国，以游学和访问学者身份、学术交流作掩护，通过友人、书报、观察，搜集情报、驱云拨雾、剖析中国抗战和东亚二战趋势。费正清以资深专家特有视角和敏锐洞察力通过秘访详稽写出高瞻远瞩，极具价值的分析预判报告和建言，受到美国高层重视，作为拥有敏锐眼光、特殊素质人才受到关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国际形势波诡云谲，费正清被政府征召到情报协调局工作。夫妇二人从马萨诸塞州来到华盛顿，费慰梅被安排到美国国务院文化关系司对华关系处工作。

日本利令智昏、狂妄至极，1941年12月7日，悍然偷袭夏威夷海空军基地珍珠港，美国损失惨重、震惊世界，将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罗斯福总统次日国会演讲：“这是一个耻辱的日期”，美、英、中对日宣战，拉开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争的序幕。美英中苏等26国结成抗击德意日法西斯联盟，签署《联合国家宣言》，开辟南亚战场，蒋介石出任盟军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自此，重庆成为与美国华盛顿、英国伦敦、苏联莫斯科并肩齐名的抗击法西斯指挥中心 。

3.怀揣感恩敬意到陪都干大事

为巩固统一战线，更加卓有成效打击德意日法西斯，1942年初，国民党中枢大秘陈布雷对美国派出“文武双绝”拍案叫绝－战神，陆军上将史迪威出任中国战区参谋长、中缅印战区美国部队最高司令官；中国问题专家，费正清出任美国驻华大使馆特别助理兼新闻处主任。临行费正清对夫人费慰梅说：中国此刻正是最艰难岁月，我是带着感恩、敬意、同情和干一番事业的使命而去。费慰梅听说林徽因和梁思成弟弟、考古学家梁思永患肺结核病病得不轻，她准备了一大皮箱药品和营养品，叫费正清带到中国。

战乱、陪都，当时中华民族大多数顶尖精英、人才都汇聚重庆。费正清当年北平读博时的师长、朋友，现在不少在国民政府担任要职、在科研机构负以重任，不少曾经在美国哈佛、麻省，英国牛津、剑桥留学，清华、北大读书的人员都在各个机构执掌不等权力。媒体掌舵人许多读过他的著述，对他来说无论到那办事，完全不存在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费正清清抽空去了一趟中央研究院招待所看望旧交老友，原上清寺老民航售票处楼上，现在消防队一侧。那些学贯中西、知识广博 、满腹珠玑的大才通才全才竟在烟熏火燎，伸手不见五指逼仄楼道，蜗居在仅一桌一床的斗室，床上桌上堆满资料和书稿，如此艰难仍然坚持做学问。他感概万千地说：“沒想到陪都竟是斯文人的落难地，也是报效国家的大考场”，从而更加坚定支持中国打败日本法西斯的决心。

1942年深秋，费慰梅带着药品和营养品、孩子的礼物，远渡重洋、辗转印度，搭乘驼峰航线，飞越喜玛拉雅山脉，降落重庆珊瑚坝机场，便迫不及待坐着小火轮，与丈夫费正清一道顺长江溯流而上到达梁思成、林徽因撤退避敌地–宜宾李庄和他们用毅力和生命支撑起来的中国营造学社。阔别七载，见当年风华正茂“最美四月天”的林徽因形容枯槁，悲从中来，不顾肺病传染拥抱着痛哭，张罗梁林移居美国发展、治病疗养。

梁思成、林徽因深深爱着自已的祖国，企盼抗战胜利后为建设国家出大力，再就是丢不下正在写作的巨著–《中国建筑史》《图像中国建筑史》，于是婉辞好意。

为了把梁思成、林徽因为中国建筑事业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记录下来，让其彪炳千秋，费正清、费慰梅合著传记《梁思成和林徽因－一对探索中国建筑的伴侣》。

在李庄，费正清、费愁梅与中国历史人文学问大家–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所长傅斯年，北平八年阔别后再见。费正清、傅斯年同榻共寝、扺足彻夜就中国汉文化进行问答、研讨长谈。临别费正清、费慰梅拜托傅斯年关照沉疴中的林徽因、梁思永，傅斯年乃性情中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后他专门给国民政府打报告，获得一笔巨款挽救了两位国家精英生命。

费正清为人正直，学问严谨、虑事周密、行事低调、处事公允、待人以诚。通过他的学生，获得哈佛中国历史研究学位，1938年便来渝，讲得一口流利四川方言，与中外记者关系甚好，写出许多重要报道，时任《时代周刊》驻重庆特派记者白修德的引荐，认识了《新华日报》美女记者、周恩来英文秘书、被外国记者尊称为“红玫瑰”、中共才子乔冠华夫人、八路军重庆办事处新闻发言人龚澎。通过接触，龚澎对费正清学问、人品、立场非常崇敬，于是向周恩来汇报并安排见面。

从此周恩来、费正清交往密切，周对费赏识、尊重，费对周敬仰、折服，凡有重大事件，周总是叫龚澎把他请来，只要没有重大事务，总是第一时间亲自向他通报，有时也向他了解一些世界反击法西的最新形势。他对周恩来的描述“一双威严明查秋毫、光芒四射的眼睛”“乐观愉快自信的外表，遮盖了久经磨练坚强如钢的性格”。自此费正清以清晰的思路客观公正的观点，向美国介绍中国、中国共产党的存在，在抗战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当年费正清在陪都，有中国现代学权威、美国驻华大使馆新闻处主任、中情局特派员三重身份，与所关联事务对应，那种洽当好使，便以那种面目去推进和处理。

1943年1月，在推动美英废除对华不平等条约，重签新约，他是以中国问题专家身份推动促成。在抗战、对华援助上，他以大使馆新闻处主任身份出面汇集，深刻反映中国人民的艰苦卓绝、不屈不饶抗战，战略、生活物资严重短缺，力主扩大援助规模，缓解困境。国共之间的矛盾对立、微妙关系，他则以中情局特派员的身份写出报告。

1972年2月，周恩来总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来华作学术交流的费正清、费慰梅夫妇，重庆抗战烽火岁月时的老朋友乔冠华作陪，周总理充分肯定他们在中国学研究上的显著成就和客观公正。费正清说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就像天穹上的星星，埋在地底的历史记忆，还有许多的未知，必须努力再努力，争取在中国学研究上取得更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