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世界大战时中法越三国演义与1946年3月6日中法海防冲突(二)

来源: 专栏 · 小熊猫的大历史

七、越南人当家作主

但与此同时，三九事变为越盟和越南民族主义者的发展提供了契机，1944年10月受桂柳会战失败和中法关系改善的影响，第四战区对越南独立运动的支持停滞了。至44年底越盟控制的仅有北山地区的几个小块根据地，以及高平地区类似于武工队的宣传队。三九事变后，大批逃离法军的越籍士兵和法日双方大量丢弃武器充实了越盟的军队，法国殖民政府被消灭后的权利真空也为越盟提供了扩张影响力的机遇。越盟军队在段时间由不到一千人扩大到了六千人，在高平、北浒、谅山、河江、宣光、太原六个省建立了根据地，并且向中圻和南圻地区派驻了大批地下工作队。不仅如此，胡志明还和美国战略情报局SOE在东南亚的机构取得了联系，以营救美国飞行员为契机取得了美国的支持。7月16日，战略情报局空降了代号“鹿”的小队进入越盟控制区，并在7月至8月间陆续空降了很多武器和药品。

胡志明与美国空降小队在越北

1945年4月14日美国总统罗斯福病逝于任上，继任的杜鲁门总统对戴高乐和自由法国没有那么深的成见，美国高层也为法国加入亚洲抗日战场开了绿灯。法国海军的一支由战列舰黎塞留号、驱逐领舰凯旋号以及一些支援舰艇组成的法国远东舰队在已升任将军的阿巴努带领下加入了英国皇家海军太平洋舰队，开始对东南亚地区的日军目标进行攻击。1945年5月8日德国投降，欧洲战争结束，法属印度支那地区成为了法国唯一被外国占领的领土，法国在巴黎组建法国远东军，下辖法国在欧洲最精锐的部队第二装甲师和第九殖民地师，并由名将勒克莱尔将军担任指挥官，驻锡兰的CLI团剩余部队也并入了第九殖民地师第五殖民地团序列。1945年7月，美国、英国、苏联三国首脑在柏林郊外的波茨坦宫召开会议，讨论未来对日作战战略。自由法国曾在1941年许诺战争结束后给与叙利亚和黎巴嫩独立，但战争结束后却反悔，并在5月派空军攻击贝鲁特和大马士革的当地主义者，造成流血事件，甚至一度引起了英法两国军队的武装对峙。法国也因此被剔除出了波茨坦会议的行列。在波茨坦会议美英苏三国确定了印度支那地区的战区划分原则，北纬16度以北为中国战区负责，北纬16度以南为东南亚战区负责。7月26日美英联合中国发布波茨坦公告，宣布盟国将予以日本最后打击，直至其停止抵抗。 8月7日和9日美国在日本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两颗原子弹。8月9日苏联也正式对日宣战，进攻已沦于日本人之手十四年之久的中国东北。7月30日还宣称不接受波茨坦公告，要把大东亚战争进行到底的日本在8月14日麻利的宣布投降。

随着日本的投降，自法国侵占南圻以来八十年由外国人统治越南的格局一时间结束，对于胡志明和越盟来说，夺取全国的时刻终于来临了。8月11日越盟在北圻新潮乡秘密召开会议，决定发动一场全国起义，在越盟的领导下建立独立的共和国，8月16日起义正式开始，武元甲率领越盟军队从新潮乡出发，进攻越南北部重镇太原，史称“八月革命”。在八月的第三周，越盟军队不断占领北圻和中圻的城镇与乡村，当地的安南王国政府乖乖的向起义军交出了权力。8月25日保大皇帝宣布逊位，支持越盟政权，并将代表皇权的宝剑交给了新政府。南圻地区也被越盟地方武装控制，至8月28日，越南90%以上的国土均被越盟控制。除越盟外，越南国民党也在谅山、高平、海宁、永安四个省会和河阳等地夺取了一部分政权。除了部分同情越南民族独立运动的日本人外，绝大多数日本军队在“八月革命”运动中保持了中立，在维持自己在军事要点和资源的控制，等待着盟军的到来。1945年9月2日胡志明在河内正式宣布越南独立，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国DRV。在老挝，8月23日琅勃拉邦的首相兼副王佩差拉和苏发冯努亲王领导的自由老挝阵线在万象发动起义宣布独立，建立统一原老挝四个王国的老挝联邦。在柬埔寨首相山玉成也举行公投宣布独立，并计划向泰国寻求支持。不过9月中英法军队进入印度支那地区接受日本军队投降，结束了当地民族主义者对国家短暂的掌控。

9月2日越南独立仪式

八、南方惊雷

8月14日日本投降后，根据波茨坦公告的战区划分，法属印度支那地区由北纬16度线划分为南北两个受降区，分别由英国和中国主持接受日本军队投降。9月2日，在东京湾停泊的美国海军密苏里号战列舰上，日本代表向美国陆军上将麦克阿瑟将军正式签署投降书，法国远东军司令勒克莱尔将军作为法国的代表参加了受降仪式，标志着法国正式重返印度支那。9月12日，英国英印第20师在师长格雷西的领导下在越南南部西贡登陆，接受印度支那南部地区的日本军队投降。格雷西将军到达西贡后便将越盟代表团赶出了原总督府，并实施宵禁限制越盟的集会活动。不仅如此，格蕾西将军还重新武装了被关押在战俘营中的1000多名法国第11殖民地团士兵，这些狐假虎威的法国兵随即开始了对越南人的报复行动，并且和法国本土的军队一样，剃光了一名所谓的同情越盟的法国妇女的头发。法国军队的行为在越南人中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9月23日在西贡即爆发了越南人和欧洲人之间激烈的流血冲突，格蕾西将军想要极力控制局势。一方面敦促法越双方进行谈判，另一方面将一部分法军解除武装重新关回战俘营，双方终于达成一项脆弱的停火协定。10月2日在战列舰黎塞留号和驱逐领舰凯旋号的支持下，原驻扎在锡兰的法国第五殖民地团在西贡登陆，10月15日法国第二装甲师在西贡登陆，法国远东军指挥官勒克莱尔带着戴高乐“坚持，别妥协”的指令指挥印度支那南部的法军和英军一倒镇压越盟的抵抗运动，随后法国第九殖民地师也在西贡登陆。10月底，自由法国时期的干将，法国海军中将达尚礼到达西贡，担任印度支那高级专员，扮演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时期总督的角色。法军首先拿下了西贡周边的城镇以及各沿海城市美秋，并且在10月19日登陆芽庄，10月29日攻占了永隆。11月25日法军沿1号公路进攻西贡周边省份，12月沿14号公路北上进攻中圻各省。尽管越盟军队表现出了极大的韧性，给与了英法军很大的伤亡，但终归无力抵抗拥有极大资源优势的欧洲军队，到12月中旬，北纬16度以南的大部分越南城镇都已经被法国控制。在柬埔寨，法国CLI在英国人的支持下空降金边机场，接受日军投降。并逮捕了山玉城，控制了西哈努克国王。1946年1月1日，达尚礼与盟军东南亚统帅部达成协议，英军除管制和遣返日军外，将北纬16度线以南的军务全部交给法国，并从3月4日开始撤出印度支那，至此法国在印度支那南部完全恢复了战前的殖民统治。而在16度线以北，越南民主共和国获得了中国的支持，越南的形势演变成了中法越三国演义。

16度线以南的法军

九、入越受降

自1940年6月起，由滇军组成的第一集团军和中央军第九集团军担任了滇南边防重任，由于中国军队防守严密且滇南地区地势险要，再加上战略重心转移，日本未从滇南向北进攻云南，，而是转道缅甸切断滇缅公路，进犯滇西，第九集团军第五十四军也因此被抽调到滇西。1944年10月豫湘桂战役期间，中央军第九十三军因战败而被取消番号，第一集团军中非六十军的地方部队被编成新的滇九十三军。1945年初滇南一、九集团军改编为第一方面军，卢汉担任司令，关麟征任副司令兼昆明警备司令。三九事变爆发后，驻河口的五十二军二十五师第七十四团一个营以为日军发动进攻，急忙丢下阵地逃跑，大批民众也向北逃亡，险些酿成大祸。之后陆陆续续有法军越过边境逃入中国，看着这些曾经作威作福的殖民者如今像丧家犬一般寻求中国的庇护，滇军对法军的态度也转变为鄙视。1945年六月湘西会战结束后，为了配合反攻，第一方面军派出大量部队搜索越北敌情，并先后与日军交战32次，占领了边境地区部分防守要点。8月15日日本投降，8月19日根据盟军一号令，由中国负责接受印度支那地区北纬16度线以北日军的投降，8月20日，卢汉被蒋介石为受降官，除第一方面军下属的60、52、93三个军外，驻昆明的滇军暂19师，暂23师，驻西双版纳的93师，还有属于广西方向第四战区的粤军第62军也纳入第一方面军受降序列，蒋介石这样安排实际另有深意。8月21日六十军先头部队从河口渡河进入越南境内，在击退了越盟部队的阻拦后进入老街，接受当地日军投降，并向河内发出要求投降的指令。9月1日根据中国的命令，驻越日军派出代表飞抵开远接洽投降事宜，9月5日中国代表团抵达河内，为大军到来做准备。

卢汉将军与滇南美军总司令加里格将军

法国也想极力恢复印度支那16度线以北的统治，8月22日，一支美国代表团飞抵河内，接洽投降相关事宜，随美国而来的还有法国将军圣特尼为首的法国代表，表面上是处理法国战俘有关事物，但法国人一到河内就征用了象征意义极强的原法国总督府。9月2日，法国政府搜罗了CLI做好空降准备的100多伞兵在老挝北部琅勃拉邦空降，占领了王宫，7日西萨旺冯国王宣布琅勃拉邦仍然是法国的保护国，遭到佩查拉的强烈反对。不过法军强行接收日本军火库的行为确被日本军队以只向中国投降为由拒绝。驻扎在中国的法军也蠢蠢欲动，亚历山德里将外籍兵团第五团的三个营和CLI野牛小队剩余的官兵编成外籍兵团第五团暂编行进营，打算作为入越的先锋。法国人摘桃子的行为遭到了滇军的强烈反对，驻中国法军被扣押在军营严令不得开拔，昆明机场法国空军的飞机也被扣押，但随后亚历山德里还是从重庆方面取得了许可，乘飞机回到河内。因为早在1944年10月蒋介石就与戴高乐在法国重返印度支那问题上达成一致，1945年9月15日行政院宣布《占领越南军事及行政设施原则十四项》中就有九项以法国为交涉对象，9月28日蒋介石更是直接答复卢汉让法军开入越南，不得予以阻挡。不过对法国极为鄙视的卢汉并未完全听从蒋介石的命令。

CLI的伞兵，丛林伞降作战模式将在未来印度支那战争中成为标准作战模式

9月初开始，第一方面军各部先后跨过边境，一边修复在战争中被日本人和越盟破坏的滇越铁路和滇越、桂越公路，一边向河内开进，至9月24日大部到达制定位置，其中第六十军在河内以南北纬16度线以北，五十二军驻扎在海防，九十三军在河内，六十二军在越北高平、谅山一带，93师在老挝北部的万象。卢汉将军与9月14日下午飞抵河内，第一件事就是把占据法国总督府的圣特尼等人撵出去。93师在南下过程中也与占据了琅勃拉邦的法军爆发了冲突，93师采取软硬兼施的各种手段来对付这些所谓的盟军，CLI很快就无法在老挝北部立足，只能逃到16度线以南的占巴塞地区，等待法军大部队的到来，佩查拉和苏发冯努兄弟领导的自由老挝阵线也借此机会也在10月废黜了西萨旺冯国王宣布老挝独立，建立老挝联邦临时政府，万象、琅勃拉邦、川扩三个地区加入了老挝联邦，史称十月独立运动，法国意图抢占印度支那北部的计划完全破灭。

越盟起初反对中国军队进驻越南，特别是当越南革命同盟，越南国民党等也借助中国的力量在越南境内扩张势力的时候。不过进过几次徒劳无功的阻截，再加上南方战事紧急，胡志明和越盟也认识到此时与中法两个大国同时开战并不明智，而且中法之间的矛盾也可以利用，于是选择了对中国妥协，主动将一些重要城镇让给中国，为中国占领军筹备军粮，维护交通线。相应作为回报，卢汉也选择不组建军管政府，而是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作为在越南北部合法政府的存在。中法越之间的三国演义正式拉开序幕。

9月28日河内受降仪式

在反对法国重返越南的问题上，中越双方是一致的，卢汉在河内发布命令，禁止给与被解放的法国战俘武器，在越法国人的安全由中国军队负责，禁止法国侨民在公开场合悬挂法国国旗。圣特尼感慨在河内看见分并排行走的三名法国妇女别穿着兰白红三种颜色裙子是唯一可以看到的法国标志。1945年9月28日，驻越日军投降仪式在原河内总督府大礼堂正式举行，会场上悬挂了波茨坦公告四国中英美苏的国旗，除了美英驻越北代表外，越盟的代表也被邀请参加受降仪式，还有大批的越南民众和在越华侨。唯有法国，卢汉以法国不是波茨坦公告四国为由拒绝悬挂法国国旗。而且仅仅邀请没有功劳但有苦劳的亚历山德里以观众身份参加受降仪式，圣特尼等人则直接被卫兵粗暴的阻拦在门外，最终受降仪式没有一名法国人参与。卢汉给出的解释是避免像在西贡那样刺激越南民族主义者，造成流血冲突，对比一下法越冲突、仇杀不断的越南南部，以及战后饱受指责的格雷西，卢汉此举完全尽到了占领军的责任。受降仪式结束后，达尚礼向中国政府抗议没有给与法国大国应有地位，不过无论蒋介石还是卢汉都无暇顾及达尚礼的抱怨了，因为随后中国国内发生的一件事让出国受降的第一方面军蒙羞的事。

十、五华山事件

8月20日时，云南省主席龙云应蒋介石的要求，将原驻守昆明的其长子龙绳武的暂十九师以及暂二十三师加入受降部队序列，为龙绳武赚取政治资本，昆明仅留次子龙绳祖的暂二十四师，造成了省内滇系军力空虚。10月3日，昆明警备司令蒋介石嫡系杜聿明率领部队趁机包围了云南省政府驻地五华山，10月6日龙云被迫辞职飞往重庆，自清末滇系军阀控制云南的格局结束。当蒋介石背后捅刀的消息传入越南时，滇军将领群情激奋，想要反攻云南省，然而蒋介石并没有给滇军机会。驻越的第一方面军中滇系的六十军驻扎在中圻，九十三军在河内，中央系的五十二军驻扎在海防，九十三师在，粤系六十二军在越北，返回云南的道路都在非滇系部队手中。十月三日，陆军总司令何应钦飞抵河内，原第九集团军司令关麟征抵达海防，以监督受降工作的名义稳定部队，同时云南方面第五军第200师控制了滇南重镇河口市，十月下旬曾参加过滇西反攻并且和新一军在缅甸雷多会师的东北军五十三军奉命跨过滇越边境南下加入受降部队序列。越北的形势容不得滇军有别的打算，卢汉和滇系将领们只能接受现实专心受降工作，出国受降这样堂堂正正光耀门楣壮我国威的大事居然被利用来内战，实在是一种悲哀。

“云南王”龙云与蒋介石

十一、三足鼎立

除了接受日军投降，遣散战俘外，组建战后越南政府的事也迫在眉睫，越南北方由于中国占领军的存在，越盟可以专心发展巩固自己的地位。1945年10月，为了不使蒋介石政府反感，越盟将军队由解放军改称自卫团，但军队的组建工作丝毫未受影响，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越盟军队就扩充到了5万人，而且通过盗取、收买中国和日本库管、暗中袭击落单的中国士兵、走私等方式搜刮了许多武器。11月为了将自已与铁幕另一边撇清关系，胡志明宣布解散印度支那共产党（实则转为地下活动），12月胡志明接受中国占领军的调停，同中国支持的越南革命同盟和越南国民党举行联席会议，三方合作成立临时政府。1946年1月6日举行的越南全国总选举上（越南南方亦有部分人秘密参加选举），越盟取得97%的选票，但仍然按照中国的要求让给越南国民党50个席位，越南革命同盟会20个席位，越南临时联合正式成立。

越盟对待中国占领军是持一种利用的态度，并且在很多事情上投其所好，但本身越南人对中国的反对甚至要甚于法国，胡志明就曾说过不要忘记上次中国人来待了1000年，武元甲也在其回忆录里称中国占领军为二十万赖着不走的残暴大军，对中国士兵的袭击事件也时有发生。中国占领军派系林立，对越南态度也各有不同，武元甲回忆录中就记载驻南定的中国军队指挥官朱福成（五十三军军长周福成的误传）对待越盟态度不佳，多有为难，而他手下的两个师长中第一师的师长明确表示支持越南独立运动（据推测为130师师长王理寰），第二师的师长则向武元甲要了一些越南独立运动的资料,用于写越南革命的历史（据推测为116师长赵镇藩，解放后赵镇藩担任山西省政协委员和交通厅长，1968年病逝，其子女和山西省交通厅因为住宅归属问题而官司不断，2002年住宅被拆，赵镇藩为越南革命史书写的手稿也不知所踪），这些都为未来的中法越关系增加不稳定因素。

抗战一结束，法国临时政府驻中国代表团便开始与中国政府进行谈判，最主要的内容是关于原法国在中国租界的归属问题，双方对印度支那16度线以北地区重归法国都没有异议，1945年10月，在二十年后密谋暗杀戴高乐的萨朗少将此时奉戴高乐之命接替回国的亚历山德里担任没有一兵一卒的法国驻越北光杆司令，并在11月赶赴重庆参加法国与中国的谈判代表团，就再武装越北法国战俘，驻中国法军返越等相关事宜与中国政府磋商。2月2日，驻昆明的中央军霍揆彰向萨朗转达中国陆军总部同意法军经过蒙自和勐腊到越南莱州命令，为了避免与第一方面军发生冲突，法军被要求到达莱州后不深入越南而是转道老挝北部。1946年2月外籍兵团第五团暂编行进营击破越盟的阻击占领了莱州。

法军南返路线图

1946年2月28日中法双方正式签署四项文件，法国以放弃在华所有租界地和治外法权，将滇越铁路中国段所有权移交中国，中国货物在在越南段运输免税，给与在越南的华侨与法国人同等待遇，开放海防港为中国自由使用，向中国支付占领军费等条件，换取中国在法国重返越北各项事物的支持，双方约定3月6日至3月31日完成换防。中国这样急于从越北脱身一来可以将兵力庞大的第一方面尽快投入内战战场，二来可以就撤兵一事对苏联施加压力，敦促苏联尽快从东北撤军，一石二鸟，至于第一方面军对撤离越南支持法国重返一事有何想法根本就不重要了。

再来看法国和越南之间，1945年8月法国抢占16度线以北的行动失败后，不得不接受越南政府已存在的事实，10月圣特尼作为对越谈判代表正式开始与胡志明进行谈判，比起中法之间来，法越之间的分歧要大的多，越南临时政府究竟是全越南还是仅仅在北方，法兰西联邦内的越南政府究竟是独立还是自治，北方允许多少法军驻守等问题上争论不休，唯有一件事是双方没有异议的，那就是尽快让中国军队离开越南。直到3月6日双方基本上已经达成了一致，不过法国早已等不及了。早在16度线以南战事平息之时，勒克莱尔的参谋们就在为法军重返越北制定计划，计划由两个阶段组成，第一个阶段代号“槟椥”bentre，以西贡外的一个小村庄命名，由法国远东海军将第九殖民地师和第二装甲师组成的2.1万法国远东军主力部队从西贡运送到海防登陆，第二个阶段以法国老兵心目中地位崇高的比尔哈凯姆为行动代号，法国远东军由海防进占河内，并且由空军运送武器对河内的3000民法国战俘进行再武装。

十二、海防烽烟

在中法谈判接近尾声之时法国人已经在做船运准备，当得到2月28日中法达成协议的消息后，3月6日法军便离开西贡港向北驶去，希望赶在3月6日在海防港登陆，因为3月18日以后海防港的水位就无法满足大型运输船停泊的要求了，所以必须在不到两周之内将人员和物资送上岸。法国远东海军为这次行动出动了埃米尔·贝尔坦号、图拉维尔号、迪凯纳号三艘巡洋舰、空想号和凯旋号两艘驱逐领舰、阿尔及利亚人号驱逐舰，三艘护卫舰，四艘运输船、两艘坦克登陆艇LST和六艘大型步兵登陆艇LCI的庞大阵容，此外还有搭载第8s攻击机中队的航空母舰贝亚恩号和装备“卡塔琳娜”水上飞机第8f中队远程支援。并由远东海军司令阿巴努亲自坐镇指挥。勒克莱尔和阿巴努一道乘坐旗舰巡洋舰埃米尔·贝尔坦号Emile Bertin。

法国巡洋舰埃米尔贝尔坦号，舰名取自19世纪法国著名海军工程师路易斯·埃米尔·贝尔坦号，即为日本设计“三景舰”的白劳易

勒克莱尔认为这次行动和1945年登陆西贡一样，可以得到盟军的全力支持，所以没有考虑任何可能遭遇武力的情况，对越盟勒克莱尔则认为法越之间的谈判唯一的作用就是稳住不至于让越盟推入丛林中进行游击战，至于在法国来之前或之后达成协议根本就不重要。然而，中国方面中央与地方，不同派系将领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根本就不像勒克莱尔想象的那样简单。2月28日中法达成协议后，萨朗便急忙返回海防，开始在为法军登陆准备。卢汉既然不得不接受法军重返越北的事实，那么要求法国在与越南达成协议后再登陆是此时中国方面唯一能做的，此外卢汉也有意故意挑起中法事端，以此来给蒋介石造成麻烦的意思。3月4日中国答复萨朗如果三月六日双方可以达成协议的话，中国允许法军在三月七日登陆，在此之前将用武力拒绝法军登陆。而此时由于法国舰队在海上无线电接收不便，勒克莱尔对此一无所知，法军就这样一步步走入中国陷井（China trip）中。

三月六日清晨，法国舰队出现在海防港入口处的禁门，担任海防任务的130师588团官兵立刻向师长王理寰报告，由于并没有得到允许法军登陆的命令，中方开始迎击法国舰队。关于三月六日中法之间的冲突如何开始的，中方资料都表示中国事先向法军鸣枪示警，法军非但没有停船反而还开炮，中方随后炮击还击，而欧美资料则表示法国舰队在先遭到中国炮击忍无可忍之后才开炮还击的。对照一下第三方记录，武元甲回忆录中记载的中方鸣枪15分钟后法国舰队开火，与中方的说法相符，下文也以中方的说法为准。

海防冲突示意图

当日早6:00法国舰队鱼贯而行，驶入海防港湾内，其中凯旋号驱逐领舰和两艘LCI第一批靠近海防港海关码头。面对法国舰队强行登陆，中国军队鸣枪要求法舰停船，随后凯旋号的138大炮对中方目标进行射击，炸毁了储存着大量战前法国海军水雷的海防弹药库，引起了大火。中方没有急于开火，而是待法国军舰靠近码头之时对最前沿的三艘法国军舰集中包括火箭炮，迫击炮，战防炮甚至机枪在内各类武器射击，凯旋号上8死19人重伤20人轻伤，事后检查有439个大小弹孔。更大的伤亡发生在两艘脆弱的LCI上，LCT103被炮火引燃，不少法国士兵跳水逃生，艇长不顾自己被烧伤的情况将艇开往浅水区抢摊，避免了更大的伤亡，凯旋号和另一艘LCI则向红河北岸远离登陆区，这也就是中方记载的一艘法舰被击沉，两艘法舰退走。法方派出了第九殖民地师的吉勒斯Gilles上校打出谈判白旗上岸，这被中国官兵视为法军要缴械投降，因此没有为难已登陆的第九殖民地师信号兵连，法军也很识趣的待在中国军队划定的区域内，至上午11点双方都停止了炮击。1946年3月6日中法海防冲突就此落下帷幕。

诺曼底战役时期的美国LCI，海防冲突中搁浅的法军海军LCI103原为美国新泽西造船厂建造的LCI（L）305，1943年出厂即作为租借物资交于英国，1946年转交法国，1954年报废

在这次冲突中，《文史资料选辑》记载中国军队伤亡30余人，法方记载的法军伤亡数字从《Free France’s Lion: The Life of Philippe Leclerc，de Gaulle’s Greatest General》中法军23死40伤到《Les guerres d’Indochine》里记载法军为34死，超过100人受伤各有不等，中方也有法国伤亡800人和3000人的说法，无论哪一个都是中方占优。最主要的是只要中国持反对态度那么法国这次登陆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勒克莱尔根本就没有做应对中国可能反对的任何准备，为了多带物资，舰队根本没有带足够的淡水，坦克登陆艇和运输船上也堆满了弹药和燃油，倘使有一发炮弹掉落到运输舰上将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所幸天佑法兰西，中国军队只惩罚了非法靠岸的三舰。而且3月18日后海防的潮水将不适合大型船只停泊，要是此次法国舰队退出的话那还要等上半个月才能再次登陆，法国处于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当天下午，阿巴努和第九殖民师师长华里抵达130师师部，开始为勒克莱尔的失误埋单，法国人痛快的承认了错误并保证不再开炮。在河内，第一方面军司令部也给法越谈判代表团下了必须立即完成谈判死命令。当天下午，圣特尼与胡志明达成了协议，法国做出了同意越南南北方进行统一公投在内的巨大让步，史称3月6日协定。3月7日美国纽约时报刊登了中国岸炮向法国军舰开火的短讯，表面上盟国之间还是一团和谐。

在圣特尼陪同下检阅法军的卢汉

3月7日，法军陆续开始登陆，搬运物资，同时勒克莱尔邀请胡志明登上埃米尔贝尔坦号，磋商法军接防相关事宜。3月18日法国先头部队到达河内，满载武器的空军运输机也降落河内机场，重新武装了战俘营内的三千法军，3月20日勒克莱尔抵达河内，法国终于恢复了第三共和国战前最后一块重要的殖民地。法军一登陆便恢复了蛮横无理的本性，野蛮驾驶、与中国军队武装冲突、迫害华侨和越人的事件时有发生，不过毕竟不像在南方，中国占领军的存在让法国人收敛许多。第一方面军在履行完受降任务后开始按照中法换防协定撤离越南，五十二军和六十二军早在1945年10月完成盯防滇军的任务后已撤离越南，六十军和九十三军在1946年三月至四月间从海防登船海运奔赴东北战场，五十三军五月越过越桂边境陆上行军至广州后也海运回他们离开十五年的老家东北。九十三师则在4月至5月间沿原路退回西双版纳。1946年4月，法国军队总参谋长朱安将军访问中国，将戴高乐时期（戴高乐已于1月辞去法兰西第四共和国的职务）就为中英美苏四国最高领导人准备好的英勇十字勋章和大十字勋章授予蒋介石。

十三、针锋相对

随着中国军队的撤离，法国和当地民族主义者之间的的对立逐渐明朗化，3月21日在泰老边境的他曲，法军在空军的支援下击败了老挝联邦临时政府兵员武器都缺乏阻击部队，盘踞在莱州的法军也进入老挝北部，佩差拉和苏发努冯兄弟领导的自由老挝阵线被迫流亡泰国，西萨旺冯国王在法国的支持下重登王位，并且像西哈努克国王一样宣布王国将接受法国保护，唯一有意义的是法国也承认了老挝王国作为一个完整的国家而存在，在战争期间挺法有功的占巴塞文翁亲王被授予了老挝王国国监一职，实际掌握老挝政府。

在越南，法越之间的明争暗斗依然在继续，1946年7月勒克莱尔卸任远东军司令返回法国，继任的原第九殖民地师师长华里根据之前勒克莱尔的计划将第二装甲师解散，改组为更加灵活的机动作战群，同时结合之前CLI的经验对伞兵部队进行了加强。越盟也趁机向越南北部越南革命同盟会和越南国民党控制的靠近中越边境各城市发动进攻，由于失去了中国的庇护，各城很快被越盟拿下，至9月越南国民党最后据点老街被越盟控制。

胡志明1946年重返巴黎

6月1日，胡志明抵达巴黎，开始与新生的法兰西第四共和国进行正式会谈，达尚礼趁机宣布承认越南南方交趾支那共和国，对抗原先许诺的越南统一公投，并纠集柬埔寨和老挝的政府一同商议加入法兰西联邦事宜。9月14日法越双方正式签订临时协定，3月6日协议取得的结果基本上落空了，胡志明放弃了对法国的幻想。11月22日，法越在海防爆发了冲突，次日法国空军对海防市的越南控制区进行了大规模轰炸，至此法越之间的全面战争–即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正式爆发。

后记

法将亚历山德里

法越战争爆发后仅仅数月，越北主要城市和交通线都落入了法国人之手，而越盟则控制着丛林、乡间。越南的丛林和山地以及遍布沼泽的平原是游击战的天堂，由于法国伞兵几次空降越北作战都无法捕捉到越盟军队的主力，法国机械化机动部队只能在关键城市间脆弱的公路上来回穿梭，疲于奔命，越南则缺少资源对法军实施决定性打击，双方保持了微妙的平衡。另一方面法国也借口战争而拒不履行中法越南协议中给予华侨特殊地位、方便中越贸易的条款。1950年中国国民党在大陆失败，3万多士兵及眷属逃入越南，时任越北军事指挥官的亚历山德里恩将仇报，将中国军队缴械后投入集中营，被孽待、饿毙上千人。还一些国民党军队逃入越盟控制区，在遭到重大伤亡后被赶回国内。当新生的中国决定派遣军事顾问团进入越北，对越盟提供支持后，法越战争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