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偿送给中国百亿级疫苗，有人却因此成为富豪

来源: 中国国家历史

编者按

1989年9月，在时任总裁罗伊·瓦杰洛斯（Roy Vagelos）的决策下，美国默克公司将最新基因工程乙肝疫苗技术转让给中国。1993年，中国成功生产出第一批基因工程乙肝疫苗。以当时中国每年2000万新生儿计算，1993-2018年，25年间，中国至少有5亿新生儿接种这种疫苗。

1988年，中国与美国默克公司接触，在参观了默克公司的重组乙肝疫苗技术后，中国表达了想引进这种疫苗技术的意愿。

1

乙肝，一种通过血液和体液传播的病毒，一旦感染，将终生携带病毒。其间疗养不当，还会引起肝硬化、肝腹水等病症。通过合理治疗，可以将病毒控制在发病水平以下，但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病毒。

研究表明，在人类诞生前，乙肝病毒就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人类正式向它发起“挑战”不过百年的历史。

1947年，英国的麦凯阿伦第一次提出乙型肝炎的概念，将通过粪水传播的肝炎称为甲型肝炎，通过血液传播的称为乙型肝炎。

而人类第一次通过显示镜看到乙型肝炎病毒的庐山真面目，还要等到1970年。那一年，伦敦Middlesex医院的D．S Dane用电子显微镜发现了Aa抗原阳性患者血样中的乙肝病毒颗粒。

注意其中的“Aa抗原”，这是一种乙肝肝炎表面抗体。

这是美籍科学家布隆伯格在澳大利亚做传染病研究时，从一个澳大利亚土著身上发现的。这种抗原只在感染乙肝病毒的患者身上见到，正常人则没有。

布隆伯格

这意味着，可以利用这种抗原来激发人类本身的免疫机制，从而达到免疫的效果。

因为这个发现，布隆伯格和另一位科学家共享了1976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找到了抗原，打开了疫苗的研究之路。

2

1970年，布隆伯格与制药公司默克合作研究乙肝疫苗。此后这项工作由默克公司的病毒学专家希勒曼领导。

莫里斯·希勒曼

希勒曼被认为人类史上拯救生命最多的科学家，他领导和参与研发的疫苗覆盖了我们耳熟能详的许多常见病：流感、麻疹、脑膜炎、肺炎、甲肝、乙肝、腮腺炎……，他的一生，总共研发了40余种疫苗。

1960年，他的女儿被诊断得了腮腺炎，他从女儿身上分离一些组织进行培育，然后研发出了今天仍在使用的腮腺炎疫苗。

病毒真的不该惹他的。

对乙肝的研究，是希勒曼自我评定的其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

1970年，经过多年努力，希勒曼从乙肝病毒患者的血浆里，提取到了表面抗原颗粒。但此刻，默克公司正计划叫停这项研究。

因为疫苗，尤其是少儿疫苗，并不是一个赚钱的生意。

因为疫苗的特殊性，接种的人中会有一些比例出现副作用。这种副作用发生在儿童身上时，往往很难被家长所接受。

而且少儿疫苗多由政府采购，药厂不具备太大的定价空间，利润自然不会太高。

不少药厂纷纷退出了这一领域，选择更有钱景的项目。

最终，默克公司还是决定继续这项研究，因为他们认为：“预防医学是最好的医学，这是默克应该做的事。”

1981年，默克公司研究的血源性乙肝疫苗获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批准上市。

但就在研制成功并上市的时候，疫苗受到了另一种挑战。

3

当时，艾滋病正在美国开始蔓延，医生在寻找传播途径时，把目光放到了乙肝疫苗身上。

因为血源性乙肝疫苗取自慢性乙肝患者，而这些患者有一些是同性恋者或有静脉药物注射习惯。这两种人，恰好是艾滋病毒的高风险人群。

血源性乙肝疫苗来自这两类人群的组织，如果灭活不彻底，不但不能防治乙肝，还有可能传播新的疾病。

社会需要一种让公众感觉更安全的疫苗。

这时，希勒曼已经七十岁，处在退休的年龄。这个任务落到了默克公司新聘请的医学专家Rutter和Hall身上。

Rutter是重组DNA技术的权威。在1979年，他就克隆了胰岛素基因。当默克公司找上门时，他提出可以为默克公司研究人用胰岛素。

这显然是一个更有钱景的项目，但默克公司决定坚持乙肝疫苗研究。

最终，在酵母遗传学家Hall帮助下，Rutter将乙肝表面抗原基因团置入酵母，研究出了人类第一支基因工程疫苗。

1986年，疫苗上市，其成本比血源性疫苗更低，也更为安全。

4

这时，中国也在研制属于自己的乙肝疫苗，同样走过了从血源性疫苗到基因工程疫苗的过程。在默克公司的乙肝疫苗上市时，中国研究出了具备自主知识产权的重组疫苗。

那么，中国为什么还要找上默克公司呢？因为中国等不及了。

在1970年到1992年间，中国迎来了乙肝的大爆发。短短的二十年间，中国的乙肝病人增加了8000万，达到了惊人的1.2亿。乙肝成为很多七零后、八零后挥之不去的恶梦。

乙肝大爆发

乙肝在中国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为什么在二十年内突然爆发？

原因之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因为历史条件原因，中国的医疗机构大量存在共用注射针头的现象。据推测，因为共用针头造成乙肝感染人数一千万。

另一个导致乙肝爆发的原因是卖血。

八十年代开始，血浆经济成为一些贫困地区脱贫的法宝，当时农民的口号“胳膊一伸，露出青筋，一伸一拳，五十大元。”

年幼的为了卖血谎报年龄，白头老翁染黑了头发。

血卖了，贫帽子没摘掉，反而艾滋、乙肝等病蔓延开来。据推测，因为卖血导致二千万新增乙肝病患者。

还有一些通过性传播、手术感染、拔牙、纹身、吸毒等途径感染上了乙肝病毒。

更多的是，新生儿通过母婴连接感染乙肝。二十年间，中国产生了三千万乙肝宝宝。他们什么也没做错，但在以后的人生中，不但要遭受病魔的侵害，还要承受社会不公平的歧视。

八十年代出台的传染病防治法、食品卫生法中，对乙肝病毒携带者就业进行限制性规定。

2003年，教育部、卫生部以及残疾人联合会修订《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体检工作指导意见》，规定患有慢性肝炎且肝功能不正常者，学校可以不予录用。

那时候，无论农民工还是大学生求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体验，用人单位最关注的一项就是大三阳是否阳性。

许许多多相恋的人，最终因为乙肝而不得不分开。

从学校到单位，乙肝病人遭受了无数异样的眼光。

到了九十年代，乙肝已经成为继烟草之后，中国人致死的第二大外因。

攻克乙肝，成为当时中国迫在眉睫的工作。而中国彼时虽然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疫苗技术，但还没办法大规模工业生产。

于是，中国人找到了默克公司。

5

默克是一家公司，赚钱是其天职，接到中国的问询后，他们也把赚钱放到了条款里。

按他们提出的要求，由默克公司提供疫苗，每人份是100美元，按中国的需求量，中国每年用于购买疫苗的金额将高达二十亿美元。

当时中国一年的税收总额大概是二千亿，等于要把将近十分之一的全民税收金额交给默克公司。

为什么药这么贵？

借用因《我不是药神》火起来的一句话：第二粒药之所以卖数万，是因为第一粒药的价格是数十亿美金。

默克公司为了这个疫苗投入了大量的经费跟时间，他们当然希望从中赚取利润。

但中国人真的用不起啊。当时人均年工资都不到一百美元，你让他们把一年的收入去打疫苗？就是中国政府也买不起这个单。

默克公司终于意识到贫富的差距让他们无法赚取足够的利润，他们把价格一降再降，始终降不到中国人可以接受的区域。

这时，默克公司做出一个决定。

谈到这个决定，当时中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副主任梁晓峰说道：

对一个制药企来说，在此期间接种的疫苗数量足以产生高额利润，但我们知道默克公司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中国，对中国人民来说，这是一件无价之宝。

是的，默克公司决定把这个可以成为摇钱树的技术做为礼物送给中国。

6

做出这项决定的是默克公司的总裁罗伊·瓦杰洛斯。

罗伊·瓦杰洛斯

罗伊·瓦杰洛斯是一位希腊移民，在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工作十年后，出任默克公司的研发部主任，正是他找来了Rutter和Hall，领导了基因乙肝疫苗的整个研发工作。

谈判时，瓦杰洛斯是默克公司的总裁、首席执行官、董事会主席。

在意识到中国的贫穷以及中国每年有二千万儿童需要接种疫苗后，瓦杰洛斯做出一个决定，以七百万美元的价格转让全套技术跟生产工艺，负责培训中方人员，以保证中国能够生产同等质量的乙肝疫苗。

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和默克公司技术人员在一起

默克公司自愿放弃中国市场，不在中国销售自己的乙肝疫苗，也不收取费用和利润。

而七百万美元，已经超过了默克公司为完成这项协议付出的成本。

7

1989年9月11日，合同正式签署，默克公司正式向中国三家单位：中国技术进出口公司、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深圳康泰生物制品转让世界领先的疫苗生产技术，为中国每年二千万新生儿提供乙肝疫苗。

默克公司放弃了巨额的利润。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有人却凭借疫苗成为了亿万富豪。

默克公司的善举是一项价值无法估量的礼物。我们的九零后，零零后能够摆脱乙肝的阴影，应该感谢这份慷慨。

做出这项善举的罗伊·瓦杰洛斯说：预防医学是最好的医学，对付传染性疾病的最好方法是预防它。

可是，要是人心坏了，拿什么去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