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战败——战后日本社会一瞥

1853年，美国舰队叩关，日本打开了国门。1945年，一支庞大的美国舰队再次来临，战败的日本不得不又把门关上了。这93年间的膨胀的野心，就好像一场梦，由美国引发，又由美国亲手终结。

战后的日本是何种面貌，动荡的社会怎样平复？

为什么原子弹没有投在东京？为什么天皇被保留下来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日本如何在废墟上创造出奇迹？

跟着我来看一看战后数年间日本的社会景象吧。

Part I战 争

日本最长的一天

1945年8月15日早晨7点21分，东京。一片被空袭过的废墟旁。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匆忙地走着。

“天皇陛下将于今日中午十二时亲自发表演说，此乃最高之恩泽，举国臣民务必届时聆听。”

路边车站的喇叭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什么意思，天皇要讲话了？！只听说过天皇诏谕和印刷的诏书，天皇也会直接给百姓说话吗？”靖子手忙脚乱起来，一边走一边默念着学生时代每个人都背过的《教育敕语》里面的话，“一旦危机来临，你们就要义勇地为祖国献身。”

到了工厂里，靖子发现工友们都很激动，等待着中午。不过工厂里人不多，很多工人为了躲避美军的空袭陆续逃到了各地乡下，工人的出勤率不到一半。

中午十一点多，全日本的工厂、学校、家庭、军事基地的活动都停止了。靖子和工友们一起聚集在工厂门口的喇叭下面。中午十二点整，广播报时之后，国家电台著名的播音员和田信贤似乎也有些紧张，声音有点颤抖：“现在即将有重大放送。请全国听众朋友起立。”

“天皇陛下即将亲自对全体国民宣读重大诏书。现在开始播送玉音。”

电台开始播放日本国歌《君之代》。靖子和工友们在喇叭下面站直了身体，开始有些紧张。

电波里的天皇声调很高，口气拘谨，讲话声被噼噼啪啪的杂音包围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唯一能听清的那些，好像是十分正式的宫廷用语，还夹杂着一些古语，也听不太懂。

“朕深忧世界之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以非常之措施收拾时局，兹告尔辈忠诚勇武之臣民如次……

“朕着帝国政府通告：兹已接受美、英、中、苏四国之共同宣言。……

“但战局并未好转，世界之大势于我不利……

“然，大势所趋，朕堪难堪之事，忍难忍之物，欲以之为万世开太平……”

……

“天皇陛下的玉音已恭敬地播送完毕。”

直到听完天皇4分37秒的讲话，靖子和工友们也没有明白天皇的意思。靖子茫然地想着：“是天皇要我们跟他一起去玉碎了吗？”

靖子看见工厂门口的商店老板已经拔出他的日本刀，目不转睛地看着刀身 。

广播里又传来播音员和田信贤的声音，他又念了一边诏书，之后开始播报一连串有关终止战争的新闻。

1945年8月15日，在街头收听玉音放送的人们

正当靖子在人群里跟其他工友交换着眼神的时候，她听到广播里说：“日本接受了波茨坦公告。”他们都不知道波茨坦公告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这就是说，日本战败了。一刹那，靖子觉得所有力气都从身体里消失了。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周围人也都是如此。

广播还在继续播音：“……日本军队将被解除武装并被准许遣返回国。”靖子突然充满了希望：“被派到满洲的丈夫终于要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靖子每天都在为自己的丈夫祈祷：“请求让我的丈夫不要因为战败而自杀。”

Part II绝 望

黑 市

1946年，东京浅草车站。

靖子走进车站旁的黑市。

当然，他们并不把这叫做黑市，这样的市场被文明地称作“露天市场”或者“青空市场”。不过叫什么也无所谓，反正这就是此时日本经济的全部了。

路边买什么的都有。农产品，海产品，非法得来的军队的军需物资，以及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一个退伍军人在卖自己的裤子和一件染着血的衣服，衣服上有诊所的标志，什么标志来着？看不清。啧，搞不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噢那边还有锅碗瓢盆这样的五金器具，一定很贵。啊果然，之前打仗的时候哪有金属，又是什么大资本家私藏的货源吧。

据说“花生豆”小贩每天也能赚到50元。怎么办呢，不如找门路也来自由市场卖点什么试试。这个月攒攒摊位费和保护费吧。

咦那不是台湾帮吗，怎么敢出现在芝山组的境内。是拜了码头吗，还是直接硬来？真吓人，躲远点好了。

啊，那边有两个警探，去看看。好像是一个政府职员的大衣在办公室被偷了，他在看见一个摊贩在卖自己的外套，所以叫了两个警探来。看起来警探也管不了呢。嚯！职员花500元买回了自己的外套。啧啧。

那边是一个外国人在卖酒吗。啊，是哪里来的酒呢。什么，飞机润滑剂？是润滑剂用的乙醇和人工甜味剂做的酒吗，嗯那也不错，钱留着就是贬值，横竖都是个花。那个带墨镜的老人说什么？就算是甲醇也没关系？唉……

一块黑市市场招牌，表示这里是由黑社会松田组管理的

看看今天的杂烩是什么，嗯，看起来今天美国军营的伙食还不错。你问我杂烩是什么？杂烩就是美国军营的剩饭做的回锅菜啊，卖得很好的。

一个妓女的来信

1947年。

《每日新闻》你好，我是东京有乐町的阿靖。

所有东西都在不停的涨价，军队里的丈夫一直没有回来，我也过不下去了。我带着儿子和女儿住在浅草车站旁的地下通道里，一边勉强过活，一边找工作。

一开始我找门路去黑市工作，但是7月的时候黑市的人跟台湾人朝鲜人闹起来，摊子被砸了。我们饿了好几天，儿子的肚子和腿都开始肿起来。

有一天夜里，一个路过的男人塞给我两个饭团。第二天，那个男人又来了，又带给我两个饭团。第三天夜里，那个男人说要和我聊聊。我想我知道他要跟我聊什么，因此我要来饭团，安顿好儿子，就和他去旁边的公园了。

我就是在那时沦落为一个站街女的。

我知道做妓女不好，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钱，没有亲戚，房子也在空袭里被炸毁了。我还要努力活下去，我有一个13的女儿，一个9岁儿子，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丈夫。我要活下去啊。难道我们中有谁是喜欢才来当妓女的吗？我尝试过改过自新，找份新的工作，但是人们并不接纳我，也只能就这么干下去了。

后来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来到这里，我都会劝她们，帮她们回到社会上去。可是最后她们还是被挑剔被嫌弃，被赶回来。有什么办法呢，社会不相信我们，我们也没法相信社会。

1946年12月，日本投降16个月后，在日本平民由“满洲”归国途中成为孤儿的孩子们到达东京的品川车站。图片右手的孩子，脖子上挂着白色的肩带，里面放着她的家人的骨灰盒

战后特色“过家家”

1947年，东京，一所小学的课间。

“敏树君，我们来玩“潘潘游戏”吧。”

“好啊！”

“只有你一个男生，你来当美国大兵。”

“好，谁来扮站街妓女呢。”

“米村扮演站街女，我们三个在房子里。”

“米村，你拉着敏树君，想办法劝敏树君来我们这里。”

“过家家”变成真实

1948年，东京街头。

靖子冲着儿子大喊：“敏树！你去哪儿！”

“妈妈，我去找姐姐回来。”敏树一溜烟地跑掉了。

敏树转过两条街，跟路边一个抽烟的男人说了几句话。

紧接着，敏树跑到一辆美国军队的吉普车旁边，问车上的美国士兵：“你要见见我姐姐吗？”

那位美国士兵很开心，冲旁边的守卫挤眉弄眼了一番，就跟着井上去了巷子里。

这样，敏树就又有了一周的零花钱。

还 乡

1948年，东京。

我是战争时驻扎在葫芦岛的海军士兵。战败之后没有人来管我们。

今年5月，我终于历经万难从上海回到日本。回来后，我发现我的家早就烧毁了，变成了一片田地。我不知道妻子和孩子们去了哪里，就一边谋生一边到处打听。

物价太高，我仅有的一点钱很快就花光了。我想，只能犯罪才能活下去了。

我开始去黑市当打手。我有了自己的装备：一件夹克，一把藏在衣服里的刀。

冬天的时候，我找到了我的妻子靖子。她和两个孩子在我童年的好兄弟那里住着。他们已经结婚了。是的，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甚至，他们已经给我举办了葬礼，立了墓碑。

他们看到我还活着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惊恐，还有一些谴责和愤怒。我没有被欢迎，而且，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今天所遭遇的一切，失去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完成我作为军人的使命才造成的。我不知道该不该活下去，该如何活下去。

旁白Part I 和 Part II背后的故事

靖子住在东京台东区浅草车站附近。她的丈夫是一名日本军人，1938年被派去满洲。他们有一双儿女：大女儿和小儿子敏树。1945年5月底，靖子的家在美军的轰炸中变为废墟，而后她勉强在工厂工作。

日本战败投降后，物资严重短缺，物价灾难式上涨，地下黑市支配着日本经济。靖子工作的工厂很快支撑不下去倒闭了。靖子带着儿子女儿流落街头，之后靖子为了生存，沦落为妓女。

战后的东京，65%的建筑被毁，只剩下些孤零零的建筑物。这是当时隅田川边的东京闹市区俯瞰图

沦为妓女后的靖子很快赚到了钱，又把女儿和儿子送回了学校。学校里的小孩子没有什么玩具，就玩过家家的游戏，而这些过家家，模仿的就是他们每天见到的生活本身。当时在小孩子中间最流行的三个游戏分别是模仿黑市交易、假扮妓女拉客、和模仿左翼示威。这些都是令老师和家长十分难过又无奈的社会景象。不过更加令人难过的是，当靖子的儿子敏树再长大一些，很快就学会了当皮条客赚零花钱，“你想见我姐姐吗”成为了那些男孩子学会的最难的一句英语。

靖子和她在满洲军队丈夫因为战败后混乱的遣散而失去联系，她的丈夫花了三年才费尽周折回到日本。但是这时，从风尘中改过自新的靖子已经和丈夫的童年好友结婚了。所有人都认为这些失去联系的军人已经死了，社会也并不再欢迎这些军人。

Part III变 革

太宰治

1948年6月。

我已经自杀过四次了，都没死成。今天是第五次，希望可以成功。

我叫太宰治，算是一个作家吧。我出身优裕，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我总是很苦恼。

我从未渴望过革命，甚至对爱也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我们的长辈还在教导我们，革命和爱是最愚蠢、最可鄙的事情。在战争没结束的时候，我们相信情况就是那样。但是战败之后，我们变得不再信赖我们的长辈们，而且开始感到生活的真正道路，其实就存在于他们所反对的事物之中。

可是这个时代，虚妄而荒诞，没有希望。

我们说战败了，战败了，我看啊，我们不仅仅是战败，我们是被摧毁了，被消灭了。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倒是你啊，可不要这样。

消费合作社

1950年1月。

我的丈夫是一位美国陆军上校，美国占领日本之后，我随他一起驻扎在日本。这里生活不错。

美国陆军消费合作社门口的橱窗前，总是挤满了日本人。他们把脸贴在橱窗上向里张望，观察着进进出出的每一个顾客。商店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应该都很新奇。让我想想，嗯，有纪念品、糖果、照相机、奶昔、鞋子、羊毛衫、丝质和服，甚至还有东方古玩，对，就在合作社里。

我们每次去合作社，都会搬着十几磅重的肉、几十磅重的米袋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果和蔬菜罐头出来。

我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每次都在的小男孩，瘦小，眼神空洞，和我们的小儿子差不多大。每次往吉普车上装食物时，我都会故意掉几片新鲜的烤面包到地上，等那个小男孩过来慌忙地捡走再逃走。

你问我食物吗？不会浪费的，我们应酬很多。买回来的食物，有时候也填进了那些饥饿的歌舞伎艺人的肚子里。

为什么是广岛和长崎

1945年美军在日本的原子弹投放目标，一开始有四个：

京都：AA级目标；

广岛：AA级目标；

横滨：A级目标；

小仓：A级目标；

半个月后加上了新泻。

很意外吧，没有长崎。

选择这些目标，主要的原则嘛，首先要是一个大都会区，直径够大，最好地势也平坦；其次，要有一些战略地位，比如说上面这五个目标分别是，军火库，港口，和工业中心；最后，就是之前没有遭到过空袭，这样可以准确的评估原子弹的效果。

广岛和京都是两个首选目标。

广岛是一个非常好的原子弹投放目标，军事和工业中心，有战略意义。因为市内有河，不适合投放燃烧弹，所以之前没有被空袭轰炸过。周围挨着山，爆炸的话会产生聚集效应，能提高破坏力。

京都是重要的军工及文化中心，比其他目标更能彰显核武器的重要性。唯一一个阻止美军轰炸京都的人是当时的美国战争部长史汀生，他在几十年前曾在此蜜月，所以了解并仰慕京都。他排除万难阻止向京都投放原子弹。

两个月后，长崎取代京都被放在了目标名单上。

1945年8月6日，第一枚原子弹投在了广岛。

8月9日，美军准备对第二目标小仓投弹，并将长崎作为备选。但小仓的天气十分不利，装有原子弹的轰炸机在云层上空穿梭了3次仍未找到缺口，最后向第二目标长崎飞去，将第二枚原子弹投在了长崎。

为什么当初原子弹的目标没有选择东京？

其实，从1944年底开始美国就不断地用燃烧弹轰炸东京，还有大阪等好几个大城市，炸了上百次，炸死23万人，炸伤35万人。到1945年8月前夕，该投原子弹那会儿，东京和大阪这样的大城市已经差不多是一片废墟了，没什么可炸的了。

而且，东京还有它特殊的原因。在空袭东京的时候，美国就刻意避开了天皇皇居，因为对于将天皇奉为神明的日本，炸死了天皇，那么这个民族是不会原谅美国的。而且美国只是希望日本投降，并不是要完全消灭日本。天皇被炸死了，谁来负责投降呢。

这也是战争中的心理战和战后美国参与日本天皇制民主时都十分清楚的一个问题。战争的时候，同盟国占领军首脑麦克阿瑟将军的宣传专家们非常注意避免因为攻击天皇而激怒敌人。但即使是战后立即合法化的日本共产党，一涉及天皇问题都会露怯。日本人超过两千年的天皇崇拜，并不会因为敌人杀掉天皇就消失。

战后，麦克阿瑟将军说：“我绝不想在日本人心目中贬低天皇，因为通过他，有可能维持完全的统治秩序。”

所以，裕仁天皇，这位战争的挑起者，不得不作为战后和平倾向政府的精神核心而理所应当的存活了下来。维护天皇的日本国内主旋律极力地转嫁各种责任，来帮助天皇重新站在制高点。如果有一个外星人听到1945年9月的日本首相演说，甚至会觉得裕仁天皇是一位1945年8月才登基的和平主义统治者，及时力挽狂澜终止了可怕的战争。

而天皇本人无论在他的官方说教还是私人信件中，关注的一直都是战败的原因，而非战争的起因。

天皇宣布战败后，已经开始慢慢走下神坛，后来天皇被迫宣布自己并非神明，废除国家神道，再加上东京审判前一度面临退位……大部分日本国民已经开始成为了天皇命运的旁观者。

1945年9月7日，麦克阿瑟将军和日本裕仁天皇初次会面，谁更大权在握，照片一目了然。麦克阿瑟的随意着装和站姿与拘谨的天皇形成强烈反差。个头、年龄的差距更加强了这一对比。快门一闪，确定了麦克阿瑟的权威以及他将支持日本天皇的事实

新法律

1946年。日本人要新修宪法。

美国人并不认可日本临时政府的修宪委员会提出的提案。那份提案里保留了天皇的权利不变，这不符合《波兹坦公告》和国民主权。美国人希望日本可以自行进行民主改革，但显然日本人并不想用一份含有自由思想的文件来取代明治宪法。

驻日盟军总司令组建了一个制宪小组，这个团队由24位官员组成，都是美国官员。团队里只有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西罗塔有在日本生活和学习的经历，她也是制宪小组中唯一精通日语的人。

后来，陆军上校查尔斯·凯德斯还找到了我——阿尔弗雷德·欧普勒，希望我可以监督日本全部民法和刑法修订，我之前一直在德国学习法律。

接到这份工作，我感到很不安。我坦诚地告诉凯德斯上校：“说实话，尽管我精通欧洲事务，但是我对日本的情况毫无所知。”

凯德斯上校说：“那太好了，再幸运不过。如果你对日本了解的太多，可能就会有成见了。我们并不想找一个日本问题的老手。当然，我们也要想着恢复日本人的尊严和士气，不要凡是日本的东西就放弃，要寻求把他们最好的东西和我们最好的融合起来。”

这一1947年生效的宪法放眼全世界也是一枝独秀吧，在全世界生效后未经修订的宪法中，它的寿命最长。

你知道，麦克阿瑟将军采取的占领日本的方式是，清洗和利用日本原本的政府组织。一开始，我们都担心日本会对美国人心怀不满，会到处有人伺机报复，暗中破坏和平计划。但实际上并没有。

日本文化是奇特的，这里并没有什么关于战败国或者政治和经济的普遍真理。这些政策法规，用在其他民族身上，或许都不会有在日本这样的成效。在日本人眼里，这样的政策抹去了战败这一赤裸裸的屈辱标记，刺激他们施行新的国策。所以那些新政策都被顺利接受了。

大阪丰中市政当局设立的临时倾诉中心，接受苦难居民的抱怨

改教科书

我叫井上敏树。

战争结束的时候，我8岁，在上小学，虽然流落街头过一阵，不过很快妈妈又拿出钱让我回到学校了。

说起那个时候吧，印象最深的是“涂墨”。

学校里说教科书过时了，要换，可是新的教科书一时间还没有，老师就要求我们检查书本。书上所有赞美军国主义、国家主义，或者不太民主的话语，要全部涂掉。当然这些什么什么主义的，那时候不太明白，现在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记忆犹新呢，因为那时学校很穷，买不起课本，印刷的国语课本全校只有一本，我们每个人手里上课用的课本，都是自己手抄的。自己把自己辛辛苦苦手抄的课本整章整章地涂掉，那时的我感到很受伤。

而且老师要求很严，如果涂过墨水的纸对着太阳照，还能再看见字迹，就要再涂一遍墨水。

一个横滨工人的日记

1946年4月30日。

昨天是天皇的生日，却不是国家节日。

但是明天的国际劳动节，我们将休假一天。

世界的变化真大啊！

Part IV奇迹

从「非军事化和民主化」到「再军事化和经济稳定化」

1945年美国占领日本之后，麦克阿瑟的改革计划雄心勃勃。在他看来，战争时期的日本饱受过度中央集权、军国主义和法西斯主义之苦。所以，麦克阿瑟认为非军事化和民主化是日本问题的解决办法。

非军事化的第一步非常直接，日本遣散了国内外全部的军队。其后，东京审判开始了真正的非军事化大幕。同时，军国主义明显也和国家垄断经济有关系。那么民主化的第一步就是打破经济垄断。不过，在1947年新宪法颁布之后，这些问题都得到了初步的解决。

很快，麦克阿瑟的计划就变成了再军事化和经济稳定化。再军事化的一些努力，是否和日本宪法第九条相冲突，至今仍有异议。

在经济稳定化方面，还是值得一谈。日本经济的整体健康状况在1945-1949年之间非常堪忧，通胀犹如脱缰的野马，我们在上文也已经看到了当时日本社会的一些侧面。

美国招来了汽车高管约瑟夫·道奇，道奇采用了力度很大的紧缩政策控制了通胀，但这只是饮鸩止渴罢了，长久下去日本经济还是会垮。

这时，天降的甘霖来了，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20亿美元的对日军需采购盘活了日本经济，出口增加三倍，产量提高超过70%，年GDP增速超过12%。朝鲜战争带来的经济景气，为日本之后20多年奇迹般的经济增长打下了最重要的基础。同时，朝鲜战争打响之后，美国也顾不上管日本了，结束了对日本开销巨大的占领。

1955年，日本经济就恢复到了战前水平。

1955年，日本东京新宿，广告林立。新宿是日本的商业区，一直是个繁华所在

此后日本经济的奇迹般增长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实业兴邦，并且在整个产业结构中引起了良好的连锁反应——上世纪高速发展的日本，狭小的国土上密集着可以跟美苏相匹敌的工业生产量。同时，他们在经济之外的教育和文化方面，也抱着同样的热情学习和引进，并快速地向全国传播。

现代日本还有很多令人好奇的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有些我们后续还会再写，有些你可以在明眸在宗教和美学话题下的原创文章中找到，毕竟这样的日本是一个整体，希望你可以在读完壮游的一系列功课后，在通往真相的路上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