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紧急暴怒” 行动中的第160特种航空团

来源: 战甲网

1983 年，美军在加勒比海岛国格林纳达开展 “紧急暴怒” 行动，解救岛上的美国学生 —— 这是美国陆军特种作战航空能力的首次实战检验。1980 年伊朗人质营救行动失败后，美国陆军决心组建一支专为特种作战提供支援的航空部队，160 特遣部队由此诞生。该部队由第 101 空降师抽调兵力组建，1981 年成立时最初名为 158 特遣部队，后被陆军改编为第 160 航空营，最终发展为第 160 特种作战航空团，即 “夜行者”。

MH-6 “小鸟” 直升机的任务是快速精准地投送作战部队。

第 101 航空旅第 158 航空营的 C 连和 D 连配备了陆军最新型的 UH-60 “黑鹰” 直升机；AH-6 “小鸟” 直升机（在 160 特遣部队中被称为 “小鸟”）来自第 229 攻击直升机营；中型运输 CH-47 “支奴干” 直升机则来自第 159 突击支援直升机营。所有单位均驻扎在肯塔基州的坎贝尔堡。加勒比地区的局势为 160 特遣部队提供了首次实战检验的机会。在不到 96 小时的时间里，该特遣部队完成了戒备、部署，并在敌对环境中开展了作战行动。

UH-60 “黑鹰” 直升机

动力强劲的 UH-60 “黑鹰” 直升机当时在陆军装备中还较为新型，“紧急暴怒” 行动将检验这一多功能机型的可靠性。

格林纳达位于委内瑞拉以北 100 英里处，是加勒比海小安的列斯群岛最南端的岛屿，面积约 131 平方英里（大致相当于华盛顿特区都会区的两倍），人口密集，居民近 9 万人。它是英联邦成员国，由总督代表英国女王行使职权。岛上的圣乔治大学医学院有 600 多名美国学生，这些学生多因未能进入美国本土医学院，希望通过在这里学习提升自己（的入学机会）。当岛上爆发政治动荡时，这些学生的安危成为关键考量因素。

圣乔治地图

1983 年 10 月 19 日，哈德森・奥斯汀将军发动政变，推翻了莫里斯・毕晓普总理领导的政府。人民革命军（PRA）取代了毕晓普的马克思主义政府，建立了更为激进的马克思主义政权。人民革命军处决了毕晓普及其多名核心政治盟友，奥斯汀与由 16 人组成的革命军事委员会（RMC）迅速掌控了全国。美国情报部门密切关注岛上局势，发现有大量古巴军事人员驻守，其中多为工程师，主要负责修建一条长 10000 英尺（约 3048 米）的混凝土跑道，该跑道可起降重型军用飞机。这条跑道意味着苏联有机会将其图波列夫 “熊” 式侦察机的活动范围扩展至南美洲。岛上起降设施的升级，加之美国医学生的安危未卜，足以让罗纳德・里根总统授权采取军事行动，开展非战斗人员撤离行动。

C-5 运输机

C-5 是美国空军装备中最大的运输机，负责将 “黑鹰” 直升机运送至巴巴多斯。

10 月 21 日午夜，160 特遣部队的 UH-60 “黑鹰” 直升机飞行员及机组人员（包括四级准尉戴夫・布拉梅尔）接到戒备通知时，最初以为这只是又一次演习。机组人员将 9 架 “黑鹰” 直升机装载到坎贝尔堡的 C-5 运输机上，先运往北卡罗来纳州的波普空军基地，再转运至巴巴多斯的集结地。所有人很快意识到，这并非一次常规演习。特遣部队的其他单位也接到了召回命令。

10 月 22 日，在亚利桑那州的尤马试验场，二级准尉吉姆・迪特德里希（教官飞行员）正与学员准尉迈克・格温驾驶 MH-6 直升机参加武器与战术教官课程，他们接到命令立即返回坎贝尔堡。在返程的飞机上，迪特德里希看到有关黎巴嫩海军陆战队兵营遇袭的新闻标题，推测他们可能要前往那里。这两名 MH-6 “小鸟” 直升机飞行员在坎贝尔堡取了个人装备，次日早晨飞往北卡罗来纳州的布拉格堡，与特遣部队的其他单位会合。

“到达布拉格堡时，能明显感觉到事态紧急，” 戴夫・布拉梅尔回忆道。布拉梅尔与其他飞行员参加了任务简报。“负责情报（G-2）的人员在简报中说，‘岛上的古巴人不超过 6 个。你们登陆时，人们会向你们挥手。’任务是把古巴人赶出萨林斯角机场。简报中完全没提到医学生。”

潜在抵抗力量的薄弱程度，从布拉梅尔和其他飞行员领到的点 38 口径手枪（作为副武器）中可见一斑。“发武器的人给了我 6 发子弹，还说任务结束后必须归还，因为这些子弹都来自同一批次，需要清点。”UH-60 直升机上，由机组机长操作的两挺枢轴式安装的 M60 机枪为飞机提供防护。简报结束后，飞行员们回到停机坪，与将乘坐直升机的特种作战部队士兵会合。“出发前，我们都蹲下来在地上画草图，大致规划行动方案。” 布拉梅尔心想，这 “就像我在越南时一样”。

C-130 “大力神” 运输机

“小鸟” 直升机由美国空军的主力机型 C-130 “大力神” 直接运往格林纳达。

在波普空军基地，9 架 UH-60 直升机被装载到第 436 军事空运联队的 C-5 运输机上（这些运输机从坎贝尔堡接运直升机），前往巴巴多斯岛。与此同时，2 架 AH-6 和 6 架 MH-6 “小鸟” 直升机被装载到 4 架 C-130 运输机上。C-130 运输机计划在游骑兵部队伞降突击后，直接飞往萨林斯角机场。将乘坐 MH-6 直升机的游骑兵部队与 “小鸟” 机组一同登机。10 月 24 日 20 时前，所有搭载 “黑鹰” 直升机的 C-5 运输机全部升空 —— 距接到戒备通知不到 48 小时。搭载 “小鸟” 直升机的 C-130 运输机则在 25 日凌晨出发，直接飞往萨林斯角。

加勒比地区地图显示了携带UH-60进入巴巴多斯的C-5和携带小鸟进入格林纳达的C-130的飞行路线。

160 特遣部队在此次岛屿入侵行动中有三项主要任务：UH-60 直升机负责将特种作战部队投送至里士满山监狱、总督府（解救总督保罗・斯库恩爵士）以及博叙尔的岛上电台和电视台；MH-6 直升机负责将游骑兵部队投送至圣乔治市的次要目标。原定任务计划于 25 日凌晨 1 点发起（距离开波普空军基地 5 小时后），以便充分利用夜色及 160 特遣部队飞行员的夜视镜飞行专长。但由于空军飞机延误、战前规划混乱以及军种间协同低效，时间表被打乱。3 架 C-5 运输机于凌晨 2 点 50 分至 3 点 30 分之间在巴巴多斯降落，尽管 160 特遣部队全力组装 UH-60 直升机，使其做好出动准备，但直升机直到凌晨 5 点 30 分才起飞 —— 此时巴巴多斯已晨曦微露。当直升机起飞，开始前往格林纳达的 45 分钟航程时，常规部队的入侵行动已展开；特种作战部队失去了奇袭优势。

直升机飞向格林纳达途中，飞行员调至当地电台，令他们沮丧的是，听到播音员告诉当地民众拿起武器，击落正在逼近的美国直升机。尽管有规定禁止在飞向目标的途中试射武器，飞行员还是立即让机组人员试射 M60 机枪。他们发现，机枪弹药是常规链带式，而非所需的迷你机枪弹药，导致武器卡壳。当 9 架飞机接近岛屿时，5 架 “黑鹰” 最初飞向里士满山监狱，随后负责运送部队至总督府的 2 架飞机脱离编队，转向总督府；其余 2 架 “黑鹰” 则飞向电台，整个编队进入岛屿空域。

里士满山监狱

里士满山监狱是一个难以攻克的目标。它坐落在一条南北走向的高脊上，像一条脊柱般俯瞰首都圣乔治市，海拔高出市区 1 公里。监狱围墙高达 20 英尺（约 6 米），顶部设有铁丝网和瞭望塔。狭窄蜿蜒的山脊上没有着陆区，计划采用 160 特遣部队首创的快速绳降技术投送特种作战部队。情报显示，该监狱是奥斯汀将军领导的革命军事委员会总部，戒备可能极为森严。更不利的是，监狱以东 500 米、海拔高出 150 米处是人民革命军总部弗雷德里克堡。这两处据点的位置，使得直升机不得不穿越火力网。当编队的 “黑鹰” 直升机绕过一座大山开始接近时，遭到监狱内外部队的猛烈射击。所有直升机均受损，几乎每名机组人员都受伤。

里士满希尔监狱。黑鹰直升机在试图向该监狱运送部队时，因猛烈的火势遭受了严重损坏。

“他们早有准备，” 布拉梅尔回忆道，“我们稳住机身准备绳降，却始终没能执行。我向右下方看去，有一名古巴卫兵手持 AK-47，正疯狂扫射我的飞机…… 我们在那里待了大约 5 到 10 秒，我说‘别下去，别下去’。我们掉头盘旋，不确定是否接到地面指挥官的指令，但还是再次接近。这次有更多人在等着我们。我们回到同一位置，还是那个卫兵在疯狂扫射我的飞机。” 布拉梅尔的腿部中弹，脚从踏板上滑落。连长拉里・斯隆少校坐在折叠座椅上，背部中弹 —— 这颗子弹原本可能击中布拉梅尔的头部。一名特种作战队员从舱门探身出去，击毙了那名古巴卫兵。“黑鹰” 直升机飞行员们匆忙撤离，未能投送任何队员。

布拉梅尔回忆：“火力太猛了。我通过电台呼叫‘我要撤离’，然后就飞了出去。” 四级准尉保罗・普莱斯与基思・卢卡斯上尉驾驶的 “黑鹰” 也同时飞离监狱。布拉梅尔记得自己撤离时的情景：“我肯定是低空快速掠过弗雷德里克堡的防空阵地，他们没发现我。他们盯上了普莱斯的飞机。我能看到子弹击中飞机溅起的尘土。飞机突然翻转，撞进了树林。”

坠机后，基思・卢卡斯上尉在飞经弗雷德里克堡时被枪击身亡。另外 3 名士兵在安伯贝莱尔山坠机时丧生。其余乘员和机组人员在敌军猛烈火力下挣扎着撤离飞机。后来，游骑兵部队及更多特种作战人员前来控制坠机现场，海军直升机才将他们撤离。卢卡斯是 160 特遣部队在 “紧急暴怒” 行动中唯一的阵亡人员。

UH-60直升机降落在萨林斯角机场沿线。

从监狱撤离的另外 4 架飞机满载伤员飞向大海。安全抵达近海后，飞行员发现了海军战舰 “关岛” 号，编队随即飞向该舰。直升机在舰上空盘旋，布拉梅尔不顾舰员焦急的挥手示意（禁止降落），驾驶 “黑鹰” 降落在甲板上。“我着陆后，‘航空主管’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正要发作，而这些伤员就涌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他们立即叫来医疗队，随后每架飞机依次降落。” 此时，直升机已几乎无法飞行，只能返回萨林斯角机场，它们受损严重，无法飞回巴巴多斯。

萨林斯角机场当时尚未被完全控制。飞行员将直升机停在机场左侧的沙堤旁并关闭发动机。直升机立即遭到轻武器射击，布拉梅尔和其他机组人员尽力采取防御姿态。“我们架起 M60 机枪，当然，我还有那把装着 6 发子弹的点 38 手枪。就在这时，我抬头看到一大队 C-141 运输机飞来，游骑兵部队将在机场伞降。” 随着游骑兵部队着陆并控制机场，从里士满山监狱任务返回的 4 架 “黑鹰” 直升机留在了机场。特遣部队的其他 “黑鹰” 直升机在执行任务时运气稍好。

“关岛”号航空母舰是入侵舰队的旗舰。

10 月 25 日清晨，格林纳达总督保罗・斯库恩爵士及其妻子和工作人员被逼近的直升机轰鸣声、轻武器及防空炮火声惊醒。160 特遣部队的 2 架直升机飞抵上空，搭载着特种作战部队。首次尝试快速绳降部队至总督府庭院时，因遭遇猛烈火力，飞行员被迫中止行动，返回 “关岛” 号两栖攻击舰卸载多名伤员。

随后他们进行了第二次尝试：22 名特种作战队员成功绳降至总督府庭院，控制了建筑并保护了总督。按计划，该小队将等待地面部队当天晚些时候抵达，而非尝试用直升机撤离斯库恩一行人。地面小队很快与人民革命军陷入激战，对方将一辆装甲运兵车开到总督府大门外。AC-130 “幽灵” 炮艇机赶到现场，压制了攻击者，扭转了局势。与地面特种作战部队一样，由于行动启动较晚，AC-130 炮艇机也在白天执行任务。特种作战队员坚守一夜，次日得到增援。2 架 “黑鹰” 直升机返回萨林斯角机场。而负责夺取无线电发射台的小队则没那么顺利。

特遣部队剩余的 2 架 “黑鹰” 直升机搭载着特种作战队员，任务是着陆并控制博叙尔的电台和电视台。飞行员轻松识别出目标 —— 它位于海滩上方几百米处。部队离开飞机后迅速冲进建筑并控制了它。但守住建筑并不容易。该小队全天遭遇猛烈抵抗，最终被一辆装甲运兵车逐出阵地。他们放弃了发射台建筑，向海滩撤退，天黑后游回 “卡伦” 号驱逐舰。2 架 “黑鹰” 直升机返回萨林斯角，与其他 6 架飞机一同在岛上过夜。

AC-130“幽灵”武装运输机为岛上的地面部队提供了强大的火力支援。

在机场，游骑兵部队有条不紊地扩大控制区域，逐步击退人民革命军。“黑鹰” 直升机在萨林斯角等待了一夜。次日，特遣部队的另一支部队 ——“小鸟” 直升机赶来会合，此前它们尚未投入战斗。

10 月 25 日，2 架 AH-6 和 6 架 MH-6 “小鸟” 直升机从 4 架 C-130 运输机上卸载到萨林斯角机场的航站楼附近。由于之前与游骑兵部队演练过组装流程，“小鸟” 直升机很快做好了战斗准备。“黑鹰” 直升机飞行员提醒 “小鸟” 直升机同行，圣乔治市上空环境危险。“小鸟” 的首次任务很短暂：2 架 AH-6 直升机飞离萨林斯角上空的丘陵，向海湾飞去时遭遇猛烈火力，迅速返回机场。他们保持戒备，采用另一航线接近，随后在安伯贝莱尔山坠机现场的人员和装备回收行动中，提供了极为有效的压制火力。由于 AH-6 直升机在市区上空遭遇密集火力，MH-6 直升机投送游骑兵部队的任务被取消。

萨利纳斯角机场，停放着一排TF 160直升机。

二级准尉迪特德里希及 MH-6 机组从卸载时的机场停机坪转移，将直升机和游骑兵部队转移至跑道尽头一处掩体更为隐蔽的洼地。在移动过程中，一架 MH-6 直升机因尾桨撞到不平地面而受损。由于预定任务取消，MH-6 “小鸟” 直升机留在机场，而游骑兵部队及随后抵达的第 82 空降师部队则扩大了萨林斯角周边的防御圈。2 名 AH-6 机组机长（史蒂文・R・纳尔逊中士和戴维・L・戈德西中士）在机场找到一辆推土机，接通电源后筑起一道沙堤，用于存放 AH-6 的弹药。“小鸟” 直升机一直停留在原地，次日协助第 82 空降师的医护人员从机场撤离伤员。

四级准尉詹姆斯・迪特德里希与准尉迈克・格温三次往返 “关岛” 号两栖攻击舰，转运伤员。吉姆・迪特德里希目前担任美国特种作战司令部安全官。

10 月 26 日清晨（行动第二天），MH-6 直升机飞行员响应第 82 空降师的请求，撤离几名受伤士兵。飞行员装载伤员后，将他们送往 “关岛” 号。“‘关岛’号本应是我们的支援舰，但我们不知道它的位置，也没有合适的频率与海军通讯，” 吉姆・迪特德里希回忆道，“一旦‘关岛’号驶近，我们能看到它时，就飞过去卸载伤员。我们没训练过在航母上着陆的规程，在我看来，它就像一条长长的浮动跑道，所以我从后方接近，直接降落在甲板中央。”5 架 MH-6 直升机完成三次往返后，接到命令，将直升机装载到 2 架 C-141 运输机上，返回美国。UH-60 直升机也接到了返回巴巴多斯的命令。

10 月 26 日下午，“黑鹰” 直升机飞行员接到命令，当晚返回巴巴多斯。5 架飞机受损严重，需要大规模维修。他们通过 C-130 运输机收到一副替换旋翼桨叶，用于更换在监狱上空严重受损的那一副。通过将一辆接通电源的蒸汽压路机停在飞机旁，他们在当天下午完成了桨叶更换。尽管直升机受损且燃油不足（尤其是布拉梅尔和四级准尉马克・莫勒的飞机），8 架 “黑鹰” 直升机还是在当晚飞往巴巴多斯。此次飞行没有安全飞机护航，也没有自救能力。由于仪表受损，导航系统几乎失灵，编队只能沿大致方位飞行，直到看到巴巴多斯的灯光。布拉梅尔的飞机在接近海岸时几乎耗尽燃油，他迅速寻找合适的着陆点。飞机悬停时，一台发动机熄火；直升机降落过程中，第二台发动机也停了。后来，他们将飞机装载到 C-5 运输机上，返回坎贝尔堡。

第160特种作战航空团纹章

对于 160 特遣部队而言，“紧急暴怒” 行动验证了其训练体系 —— 该体系培养出经验最丰富的专业飞行员和机组人员，使其能在格林纳达的敌对环境中生存。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亨利・H・谢尔顿将军这样描述 “夜行者”：“在第 160 特种作战航空团不长的历史中，其飞行员开创了夜间飞行战术与技术，引领了新装备和新规程的研发，响应了每一次使命召唤，赢得了卓越与英勇的声誉，这一声誉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