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顿悲歌：德军在东线的进攻和反击，1943年8月至1945年3月

摘要：库尔斯克战役代表着德军在东线战场上军事行动的进攻态势终结，自此以后，德军只能被动防御，本篇文章就是对于此见解进行探讨。本文着重涉及到德军部队的军事力量，概述了在1943年至1945年期间德军的数十次进攻行动和反击作战。本篇文章的结论是，直至战争结束，德军依然一直保持着发动攻势的能力，并且这个阶段的德军军事行动在苏德战争中同样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时常被我们遗忘。

大部分关于苏德战争的主流文献都在着重强调，德军的堡垒行动（1943年7月5日至17日）代表着德军在东线战场上奏响了其军事攻势行动的绝唱。由于德军在兵员和武器装备上的严重损失，人们认为德军在此整场战役中都处于进攻僵持状态，诸多历史学者们，例如艾伯特·西顿得出的结论：“堡垒行动之后，轴心国在东线战场上丧失了所有军事主动权，再也无法重新夺回”。同样，约翰·埃里克森在他的《通往柏林之路》中对于1943年7月之后的态势如是写道：“德军在苏德战场上最后一次攻势行动和最后一场胜利已经湮灭于历史的长河。”厄尔·齐姆克和马格纳·鲍尔表示一致赞同，对于这场战役的结果他俩强调道：“这场战役让苏联完全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在更广泛的学术界内，研究苏德战争的主要学者们都一致认为，由于东线德军在库尔斯克战役蒙受巨大损失，进攻受挫，不可避免地被迫转入防御态势。由于东线德军缺乏有力的反击，实际上对遏制苏联红军的攻势收效甚微，德军在苏联红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直到1945年5月被迫无条件投降。

毫无疑问，围绕着库尔斯克地区的惨烈搏杀对德国的最终战略局势产生了负面影响，但从战役层面上来讲，德军直至战争结束一直是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对手且保持着咄咄逼人的态势。事实上，前文这些历史学者们提到的关于东线战场的普遍看法则完全忽略了德军部队在“堡垒”行动结束后至最终无条件投降期间所进行的数十次进攻行动和大规模的反击作战。本篇文章的研究将论证，这些作战行动表明，德国东线陆军在整个苏德战争阶段时间内都保持着进攻潜力直至最后时刻。为了证实这一论点，以下笔者将按时间顺序回顾和概述1943年7月以后德军发动的诸多进攻和反击作战。我们还将特别关注所涉部队的进攻力量和作战强度，并且尽可能阐述，这些作战行动对苏联红军及其指挥领导层造成的影响。

1943年7月下旬的东线战场乌克兰战区的态势图

1943年9月，曼施坦因（右）与汉斯·施派达尔少将在第聂伯河畔

除了揭示德国陆军在库尔斯克战役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仍保留着强大的进攻能力外，考察苏德战争后期德军的攻势和反击行动还具有多重意义。这些行动虽成败不一，并在战役层面影响了战争进程，但这些无一例外地给苏联红军造成重大损失，而此时苏联正面临日益严峻的兵员短缺问题。这进而影响了苏联后续的战役和战略规划，同时也影响了苏联红军自身的条令和结构发展。最后，其中许多行动即使在最新的苏德战争文献中也继续被忽视。因此，任何详尽的阐述都有助于学术界更深入地理解这场冲突，特别是理解其数量庞大的独立攻势、战役和交战如何构成了更大的战争图景。

紧随“堡垒”行动失败及随后苏联红军一系列攻势之后，德军第一次大规模反击发生在1943年8月3日开始的第四次哈尔科夫战役中。由苏联红军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和坦克第1集团军组成的进攻部队，迅速沿德军第4装甲集团军和肯普夫集团军级支队的结合部突破防线。几天之内，这两支德军部队之间出现了一个35英里宽的缺口，威胁整个德军南翼战线，并有崩溃的风险。正如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元帅后来在其回忆录中所写：“敌人似乎可以自由驱车前往波尔塔瓦，并继续向第聂伯河推进。”

由于顿涅茨地区工业和矿产资源的重要性，希特勒命令曼施坦因坚守阵地。曼施坦因的回应是集中数个装甲师以封闭缺口。尽管这些部队在7月的激战中损耗严重，但这些部队仍保留了相当一部分装甲力量。指定用于恢复局势的五个师拥有约289辆可作战的坦克和突击炮。这些部队同时还携有384辆暂不可用的装甲车辆。鉴于德军维修人员的专业能力以及这些车辆大多处于短期（两周内）维修状态，这些受损车辆是装甲师维持其装甲力量的宝贵储备。这些师级作战单位装备总数达673辆装甲车辆，于8月11日开始对苏联红军装甲先头部队发起一系列反击，至8月20日成功弥合战线缺口。在此过程中，他们不仅遏制了苏联红军的西进步伐，更重建了连贯的德军防线。

表1 德军增援哈尔科夫地区的装甲部队的实力情况（1943年8月1日）

[1]：包括长期与短期维修状态的车辆总数。其中短期维修的车辆通常可在两周内恢复作战状态

[2]：该师的可用坦克数量为8月11日的估计值。

总体而言，这些反击暂时避免了德军在南部战线的全面崩溃。事实上，又经过一个月的极其激烈的战斗，德军才最终被迫撤至第聂伯河西岸。在此过程中，参与该战区作战的五个苏联方面军被迫额外承受了701474人的伤亡，损失了2026辆战车、1730门火炮和迫击炮以及596架飞机。^[3]更直接的事实是，这些反击重创了苏联红军进攻的两个坦克集团军。这两个集团军初始各有542辆坦克和自行火炮，到8月18日，坦克第1集团军只剩下120辆战车；而8月24日，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仅拥有111辆可作战的坦克。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将在随后向第聂伯河的推进中继续作战，但其战力低下的状态使其无法对后撤的德军构成严重威胁。坦克第1集团军的情况更糟，它不得不撤入苏联最高统帅部的预备队进行大规模休整补充，直到11月中旬才被重新部署到基辅地区投入作战。^[4]

[3]：该数据包括了苏军在后续切尔尼戈夫-波尔塔瓦战略进攻战役（8月26日~9月30日）与顿巴斯战略进攻战役（8月13日~9月22日）期间遭受的损失。

[4]：基于类似考量，坦克第2、第4集团军以及大量独立军亦被被划为最高统帅部预备队。

诚然，苏联红军于8月23日重新占领了哈尔科夫市，且尽管德军反击猛烈而持久，却未能将战线恢复至原有位置。尽管这些反击避免了更大的灾难，给苏联红军造成沉重打击，并削弱了苏联红军大部分装甲部队的战斗力，但这些对扭转德国在整个东线日益恶化的战略局势几乎是于事无补。东线德军试图在整个战线的宽度上遏制数十次苏联红军攻击和攻势，已被拉伸至崩溃边缘。

哈尔科夫巷战景象。图中士兵为侦察兵，请注意其身着连帽伪装罩衫——这些精锐步兵通常在主力部队发动攻击前投入战场，用于侦察敌军阵地部署

1943年8下旬至9月初，苏联红军对乌兰克战区德军的挺进态势图

9月15日，希特勒勉强同意了其野战指挥官们的要求，允许他们撤至第聂伯河后方，并在“东墙”阵地——一条大致沿河构建、自8月中旬开始修筑的防线。希特勒最终同意撤退时，他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东墙”防线，因为这是德国能够守住并仍保留至关重要的克里沃罗格和尼科波尔的铁、镍和锰生产中心的最后阵地。他还相信，该防线天然与人工结合的强度将给予东线德军恢复实力的机会，同时还能防御西乌克兰的农业区。依托此阵地，久经沙场的东线德军老兵将永久阻止苏联红军的西进。^[5]

[5]：该防线北段与中段的完工度远高于其他区域——由于相应集团军群撤退速度较缓，为其构筑工事争取了更多时间。而南段防线虽直至9月下旬德军撤至第聂伯河后方时仍处于高度建设阶段，其工程进度也已达到相当完备的程度。

在此背景下，德军策划了一系列反击，其中首次反击针对的是已成功在第聂伯河切尔诺贝利地区建立桥头堡的苏联红军第13和第60集团军。正如历史学家戴维·格兰茨所指出的，一旦这些桥头堡合并，这将成为“一把40公里宽、40公里深的匕首，直指德军中央和南方集团军群之间的关键接合部。”在认识到这个桥头堡威胁其“东墙”防线的完整性后，两个德军集团军群合作发动了一次大规模反击。从10月3日开始，拥有四个装甲师的第56装甲军开始攻击苏联红军桥头堡北部，而拥有两个装甲师和三个步兵师的第59军同时突击其南部地段。^[6]战斗至10月14日平息时，这次反击重新夺取了切尔诺贝利市，给苏联红军造成重大伤亡并将其击退，苏联红军的桥头堡被分割成数个较小的登陆场。结果，该战线区域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保持平静和稳定。

[6]：第56装甲军下辖第2、第4、第5及第12装甲师，而第59军则辖有第7、第8装甲师与第291、第217、第339步兵师。德军总体装甲实力不详，可以明确的是第4装甲师在10月1日仅有9辆坦克可投入战斗，另有41辆处于短期维修状态；第5装甲师在10月2日有10辆坦克可投入战斗；在第4装甲集团军作战参谋9月30日的坦克&突击炮实力周报中，第7装甲师在报告其所保有的56辆坦克中仅有18辆可投入战斗，而第8装甲师所保有的77辆坦克则全部无法执行战斗任务。

在第聂伯河更南端，苏联草原方面军于10月15日从米舒林罗格的桥头堡发起进攻。几天之内，德军沿第8集团军和第1装甲集团军结合部的防御被粉碎，负责扩大战果的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正向南驱驰，目标直指克里沃罗格市。苏联红军的这次推进不仅危及到希特勒制定的经济目标以及“东墙”阵地整体的存续，更威胁到在第聂伯河弯曲部内德军第1装甲集团军右翼部队的存亡——其有被孤立围歼之虞。

对德军来说幸运的是，一些师级作战部队正从西欧赶来。到10月下旬，曼施坦因将新抵达的第14和第24装甲师，连同骷髅师集中编入第40装甲军，并命令其攻击苏联红军的突入部西翼，确保克里沃罗格周边地区的安全。第40装甲军连同三个新抵达步兵师先头部队，于10月28日发起攻击。德军以至少254辆坦克和突击炮的装甲力量猛击苏联红军侧翼。^[7]德国空军协助了此次行动，在该地区每天出动多达1200架次。面对这次猛攻，率领苏联红军推进且已被削弱的坦克和机械化军被驱回因古列茨河（即因胡莱茨河），并被迫撤至克里沃罗格以北20公里的阵地。^[8]据曼施坦因称，俄国人遭受到“严重挫败”，到11月3日反击结束时，苏联红军有10000人阵亡、5000人被俘以及350辆坦克被击毁。

[7]：第14与第24装甲师抵达战场时所保有的坦克突击炮数量分别为109辆和116辆，骷髅师在10月30日则有29辆坦克可投入战斗。

[8]：按照纸面编制，苏联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所属的坦克第18军应有223辆战车，但该军在10月28日仅有23辆；同样地，近卫第7集团军所属的近卫机械化第1军在10月23日报告称自己仅剩下75辆战车。

尽管苏联红军在第聂伯河右岸保留了一个扩大的桥头堡，但该战区德军战线面临的直接危险得以缓解。这使得曼施坦因能够考虑自己可能的两次进攻行动。从10月28日开始，苏联乌克兰第4方面军突破第聂伯河弯曲部与亚速海之间的第6集团军防线。到11月初，该战区的德军部队被迫后撤至第聂伯河，苏联红军的推进威胁将要孤立驻扎在克里米亚的第17集团军。利用预定抵达的另外三个装甲师，曼施坦因向陆军总司令部建议，将这些师与第40装甲军的第14和第24装甲师集中起来，用于打击乌克兰第4方面军推进部队的北翼。作为替代方案，他还建议用这些师摧毁克里沃罗格以北扩大的苏联红军桥头堡。如果其中任何一次行动得以实施，很可能给苏联红军造成重大失败，因为所涉及的五个装甲师的总共可投入战斗的坦克突击炮数量为783辆。任何这样的胜利都将显著改善德军在南方集团军群所坚守南部战线的战略态势，因为德军可以稳定其在该地区的防御，而相对的苏联红军将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进行休整才能发动任何新的进攻。这段间歇期也将使德军得以休整和补充自己的部队。

这支苏联红军纵队在横渡第聂伯河支流时遭德国空军空袭。画面中偏右位置可见两辆早期型号的T-34坦克

乌克兰第1方面军司令尼古拉·费奥多罗维奇·瓦图京，摄于1943年

尽管这些计划提供了可能性，但德军的这两次进攻都未能超出计划阶段并付诸于实施。11月3日，由瓦图京将军指挥的苏联乌克兰第1方面军从其基辅北部的桥头堡进行突破，并于11月6日攻占了该市。尽管执行防御的德军第4装甲集团军进行激烈抵抗，但仍逐渐被苏联红军击退。一周之内，苏联红军坦克部队向南推进了40英里，向东推进了90英里，并在此过程中夺取了法斯托夫、科罗斯坚和日托米尔等重要交通中心。苏联最高统帅部利用这一战果，开始向该地区调入另外四个集团军以及大量坦克和机械化军。南方集团军群的整个北翼似乎濒临崩溃，这场灾难将迫使德军放弃沿第聂伯河的防线并向西南撤退。这进而将在东线战场的德军战线中部和南部之间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为应对此类战事，德军集结了自库尔斯克战役以来最大规模的装甲部队。这包括曼施坦因原计划用于第聂伯河弯曲部的三个新抵达的装甲师（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第1装甲师和第25装甲师），加上从战线其他部分调来的两个装甲师、一个装甲掷弹兵师和两个步兵师（帝国师、第19装甲师、第16装甲掷弹兵师、第68步兵师和第168步兵师）。到了11月20日，得到增援的第4装甲集团军所保有的坦克突击炮数量合计达到938辆，其中360辆可以投入战斗。

经过一番讨论后，德军野战指挥官决定集中力量寻找日托米尔与科罗斯坚之间暴露的苏联红军侧翼。德军装甲师将依靠机动战术迂回包抄并逐步歼灭敌军，而非正面强攻敌军防御阵地。待重建连贯战线并重创苏联红军主力部队后，德军预计将能彻底清除盘踞在基辅桥头堡的敌军部队。

表2 基辅反击战中的德军装甲力量（1943年11月20日）

基辅周边德军行动始于11月12日，抵达的装甲师先遣部队为肃清集结区域而战，在此过程中摧毁了苏联红军坦克第3集团军的先头旅。三日后，主攻正式展开——由第48装甲军麾下第1装甲师与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担任先锋，并得到德国空军的有力支援。在装甲部队连续突击下，苏联红军战线严重动摇：日托米尔于11月19日被德军重新攻占，科罗斯坚紧接着在11月24日易手。德军反击的顺利进展令苏联最高统帅部震惊，遂迅速向该区域调遣增援部队。在夺回科罗斯坚后，泥泞恶劣的天气使装甲部队机动受阻，作战被迫暂停；直至12月6日地面充分冻结，第48装甲军才得以重启攻势。然而此时参战德军已遭重大人员损失，^[9]且随着苏联红军增援持续抵达，抵抗日趋激烈。^[10]至此，德军彻底清除苏联红军桥头堡的任何可能性均已化为泡影。尽管此间另有苏联红军部队遭到重创，德军反击终在12月22日彻底终结。

[9]：例如第1装甲师在11月2日至12月1日共伤亡1202人，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在整个11月共伤亡1685人。

[10]：其中包括自8月遭受重创后一直被列为最高统帅部预备队的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它于12月初被调往基辅地区，抵达战场时该集团军拥有546辆坦克和自行火炮。

尽管德军的反击最终被证明无力摧毁苏联红军桥头堡，但在德军反击期间，苏联红军在最初进攻中夺取的领土约有一半被重新夺回。通过夺回科罗斯坚和日托米尔，东线战场德军战线中部和南部之间的直接陆地交通得以恢复。在作战过程中，苏联红军第38集团军以及近卫第1集团军和第60集团军的部分部队遭到重创。据曼施坦因称，苏联红军损失为20000人阵亡、5000人被俘，600辆坦克、300门野战炮和超过1200门反坦克炮被摧毁或俘获。这些数字似乎相当准确，因为苏联方面对基辅防御战役（1943年11月13日–12月22日）的官方估计指出苏联红军指战员损失为87473人，其中26443人阵亡或失踪。

东线德军反击作战示意图（1943年8月-1944年6月）1.哈尔科夫周边反击战（1943年8月），2.切尔诺贝利桥头堡攻势（1943年10月3-8日），3.克里沃罗格反击战（1943年10月28日-11月3日），4.基辅桥头堡反击作战（1943年11-12月），5.基洛沃格勒周边反击（1943年12月），6.“瓦图京”行动（1944年1月24-29日），7.科尔孙解围作战（1944年2月），8.第1装甲集团军解围战（1944年4月），9.“索尼娅”与“卡佳”行动（1944年5月30日-6月）

当12月基辅地区的激战持续之际，德军在战线的其他地段发动了更多反击。苏联乌克兰第二方面军（原草原方面军）在克里沃罗格周边受挫后，开始沿第聂伯河西进。12月初，该方面军已突破德军防线，推进至重要交通枢纽基洛沃格勒的东北与东南方向。其中东南方向突破由第13装甲师与新抵达的第2空降猎兵师联合实施反击应对。经过12月19日至20日两天激战，这些德军师重创苏联红军机械化第1军及若干步兵师，收复诺夫哥罗德卡镇，成功恢复连接第8集团军与第1装甲集团军的德军战线完整性。12月26日，三个装甲师发起反击以封锁基洛沃格勒东北部的苏联红军突入部。被削弱的苏联红军部队试图阻挡攻势，就但在此过程中，近卫机械化第10旅与步兵第252师大部遭合围。至12月29日，德军彻底肃清突入部并且歼灭被围的苏联红军部队。这些交战耗尽了乌克兰第二方面军机动兵团剩余的进攻潜力，迫使其暂缓攻势行动。^[11]

[11]：截至12月8日，坦克第29军仅剩22辆坦克；而到了12月15日，近卫机械化第5军仅剩23辆坦克。^{当基辅周边激战持续之际，中央集团军群在东线中部战区发动了代号}“尼古劳斯”行动的大规模反击，旨在封闭第2集团军与第9集团军之间自11月初存在的巨大缺口。12月20日，第41装甲军以两个步兵师及新锐的第16装甲师^[12]猛击苏联红军的突入部北翼；次日，第2集团军以第4装甲师[13]突击缺口南翼，迅速与北翼推进部队会师。苏联红军被围的三个步兵师以及一个步兵旅虽拼死抵抗，至12月27日仍遭歼灭或被迫突围。此役虽仅持续一周，但成功重建连贯战线，有效阻滞了苏联红军向白俄罗斯南部的推进直至1944年年中时期。

[12]：第16装甲师重抵东线时保有110辆坦克和42辆突击炮。

[13]：第4装甲师在12月29日有39辆坦克可投入战斗，该师还被加强来自其它单位的5辆坦克和15辆大黄蜂重型自行反坦克炮。

尽管1943年年末德军反击挫败了苏联红军的战役企图，苏联最高统帅部仍决心保持对德军的军事压力。瓦图京的乌克兰第1方面军在挫败基辅方向德军反攻之后，于12月24日投入三个步兵集团军支援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和近卫坦克第3集团军发起新攻势，首日即突入德军战役纵深20英里。随后数日更多苏联红军集团军加入进攻，德军基辅方向战线开始崩溃：科罗斯坚于12月29日再次被苏联红军夺回，日托米尔于31日失守。至1944年1月第1周结束时，乌克兰第1方面军在150英里正面上推进50英里，虽遭德军顽强抵抗与局部反击使装甲部队损失惨重，[14]但仍将第4装甲集团军防线分割孤立。曼施坦因在回忆录中强调道：“未来数周将决定东线德军南翼是否会被切断并被逼向西南方向。”

[14]：近卫坦克第3集团军在攻势发起时保有419辆坦克与自行火炮，但截至1月8日已减少至85辆。

苏联红军的侦察兵在基辅郊外庆祝胜利。作为乌克兰的首都和苏联第三大城市，基辅的解放极大鼓舞了士气

东线德军南部战区的态势图，1944年1月

为应对危机，曼施坦因与陆军总司令部采取紧急措施：将第1装甲集团军司令部及两个装甲师自第聂伯河弯曲部调往缺口东侧；第4装甲集团军则在西侧集中第48装甲军（辖第1装甲师、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并得到从东线其他战区抽调的一个装甲师与五个步兵师增援。至1月下旬，共集结五个装甲师与五个步兵师准备实施代号“瓦图京”的反击行动。[15]

[15]：参与此次进攻的部队包括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第1、第6、第16、第17装甲师，第4山地师，第101猎兵师，第1、第96、第254步兵师以及贝克装甲战斗群，该装甲战斗群包括装备豹式坦克的第23装甲团2营与装备虎式坦克的第503重装甲营。

虽然德军投入“瓦图京”行动的部队具体装甲兵力尚无确切数据，但通过表3可对其规模窥见一斑。所列数字仅为最低估算，因为没有考虑第17装甲师的战车数量以及配属给“贝克”装甲战斗群的虎式坦克数量。考虑到第16装甲师的绝大部分战车可投入战斗，[16]因此德军实际可投入战斗的坦克突击炮数量肯定远远高于表中给出的数据。综合考虑这些因素，可以合理推断德军为此次反攻集结了约400辆装甲战车，其中约300辆可投入战斗。

[16]：第16装甲师在参与“尼古劳斯”行动后刚刚抵达，该师在此前的行动中似乎并未遭受重大损失。

表3 瓦图京行动中的德军装甲力量

在第18炮兵师火炮（共投入72门火炮）的支援下，“瓦图京”行动于1月24日开始。一支德军军级作战部队攻击并牵制了正在利用缺口的苏联红军部队，与此同时，其他军则在突破口两侧发动打击。过度延伸且因先前战斗而削弱的苏联近卫第5集团军和第40集团军被迫后撤20英里，而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和第38集团军的部分部队则被包围并歼灭。苏联红军的确切伤亡人数未知，但是曼施坦因声称其至少包括5000人阵亡、5500人被俘，另有700辆战车、200门野战炮和500门反坦克炮被摧毁或俘获。无论真实数字如何，到1月29日反击行动结束时，一条连贯的德军战线得以重建，而苏联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的进攻能力已被暂时耗尽。除了在德军反击中遭受的损失外，该方面军在1943年12月24日至1944年1月14日的进攻作战期间已伤亡100,018人。

在接下来的四个月中，南方集团军群为生存而绝望奋战，发动了多次反击。2月初，编成两个军的八个装甲师试图为被围困在科尔孙镇附近的第8集团军部队解围。尽管解围行动失败，被围部队不得不自行突围而出，但曼施坦因声称，在此过程中，苏联红军有2000人被俘、另损失700辆战车、600门反坦克炮和150门火炮。[17]3月间，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发动的大规模攻势粉碎了德军防线并包围了整个第1装甲集团军。作为回应，SS第2装甲军及其下属的两个党卫军装甲师被匆忙从法国调来。与两个新抵达的步兵师一起，这两个党卫军装甲师（装备有204辆坦克和突击炮）于4月4日开始了解围行动，并在两天内与第1装甲集团军建立了联系。

[17]：在科尔逊-舍甫琴科夫斯基战役（1月24日至2月17日）期间，苏军共减员80,188人，其中24,286人阵亡或失踪。

在南部，第6集团军和第8集团军撤退至罗马尼亚北部，并在整个4月和5月初进行的一系列激烈交战中设法阻止了苏联红军的推进。然而，到5月下旬，德军开始察觉到苏联红军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在特尔古-弗鲁莫斯和雅西两座城市正北面发动一场攻势。由于罗马尼亚是德国唯一的原油主要来源，这样一场攻势对德国持续战争的能力构成了直接的战略威胁。德军担心其虚弱的师级作战单位无法承受另一场大规模苏联红军进攻，但他们无从知晓苏联最高统帅部已于5月26日无限期推迟了该行动。为了破坏进攻准备，德军发动了两次牵制性攻击（代号“索尼娅”和“卡佳”），动用了四个装甲师以及四个德国和罗马尼亚步兵师。[18]在一周的激烈战斗（5月30日至6月5日）中，重创了多支苏联红军部队，战线被向北压缩了2至5英里。[19]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德军的战术态势，因为这为特尔古-弗鲁莫斯和雅西以北的防线（两者都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提供了更大的纵深。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穿越乌克兰的噩梦般撤退之后，这些攻击使德军能够以一场提振士气的胜利结束1943-1944年的战局。

[18]：参与进攻的装甲师所保有的坦克突击炮数量合计245辆，其中140辆可以投入战斗。

[19]：仅两个德军装甲师就宣称摧毁或缴获98辆坦克、92门火炮及88门反坦克炮。

1944年6月，罗马尼亚士兵与平民从前线向后方区域撤离，德军官兵则在一旁进行监视

然而，德国几乎没有时间品味这场小小的胜利。6月22日，苏联红军发起了“巴格拉季昂”行动，这是一场旨在摧毁中央集团军群并解放整个白俄罗斯的大规模攻势。在十二天之内，该地区44个德军师中的25个师实际上已被摧毁，损失达到30至35万人。中央集团军群的毁灭使得苏联红军得以向西推进300公里，其先头部队很快进抵东普鲁士边境的打击范围之内。与此同时，波罗的海地区的三个苏联方面军对北方集团军群发起了一系列攻击，牵制了其资源，使其无法有效干预白俄罗斯战事。7月13日，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加入苏联红军攻势大合唱，攻击了北乌克兰集团军群在加利西亚的防线。到7月27日，该部已突破德军防线，推进至距离维斯瓦河仅20公里处。在东北方向，苏联坦克第2集团军逼近华沙郊区。随着7月接近尾声，整个德军战线似乎处于无可挽回崩溃的边缘。

德军以他们应对任何此类危机的传统答案回应这一危险局势——进攻！7月24日，当被下属问及应如何恢复局势时，新任德国陆军总参谋长海因茨·古德里安大将回答说：“我们必须处处进攻！”在7月31日举行的军事会议上，希特勒表示必须采取积极行动“以稳定战线，并可能赢得一两场战斗。”对德军而言幸运的是，实现这些意图的手段在7月下旬开始出现，从德国和罗马尼亚调来的数个师终于开始抵达前线。1944年7月至9月，德国从本土往中央集团军群调了3个装甲师、7个装甲旅及9个装甲营，至8月份，中央集团军群已接收至少12个新锐步兵师。领导层的进攻情绪与增援部队的到来相结合，使得德军能够在1944年8月期间发动一系列攻击和反击。

其中的第一次发生在华沙以东，苏联坦克第2集团军的推进威胁到第2集团军的侧翼，并可能切断三个德国集团军的重要补给线。意图切断苏联红军最北端的两个坦克军并在华沙的周围重建稳固防线，三个装甲师于7月30日开始攻击过度延伸且被削弱的苏联红军坦克第3军。[20]第4装甲师和骷髅师于8月2日加入攻击。投入此次反击的五个装甲师合计的战车数可能达到700辆。在随之而来的三天激烈且常常混乱的战斗中，德军的猛攻包围并几乎完全摧毁了苏联坦克第3军，并给近卫坦克第8军造成重创。到8月7日行动结束时，德军声称苏联红军损失为3000人阵亡和6000人被俘。苏联红军装甲损失无疑十分惨重，因为当坦克第2集团军于8月11日撤出休整和补充时，其原有的758辆坦克和自行火炮只剩下不到100辆。此次反击在挫败当面苏联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进攻能力的同时，也确保了重要的交通线，重建了稳固的防御战线，并阻止了苏联对8月1日开始的华沙波兰起义进行决定性干预。

[20]：参加反击的德军部队包括：从德国本土调来的第19装甲师、从意大利调来的赫尔曼·戈林伞兵装甲师以及相对满员的维京师。

表4 德军投入华沙反击战（1944年7月30日~8月6日）的装甲实力

[21]：该师在8月1日共有98辆坦克和12辆突击炮可投入战斗。

当华沙周围的战斗正在进行时，苏联红军部队在南面维斯瓦河沿岸夺取了一些桥头堡。这是德军赖以保护德国东部边境的最后一道重要天然屏障。为了维持其作为防御阵地的可行性，德军发动了多次猛烈反击以遏制和消灭苏联红军桥头堡。在8月4日至8日期间，第19装甲师和赫尔曼·戈林伞兵装甲师部分部队的攻击成功遏制并缩小了苏联近卫第8集团军在马格努谢夫周围建立的桥头堡，但未能将其摧毁。再往南，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在桑多梅日附近夺取了一个大型桥头堡，并在8月8日前向其内部署了两个坦克集团军和两个合成集团军的大部分部队。德军决心消除这一威胁，逐渐集结了七个装甲师或装甲掷弹兵师、两个步兵师和两个步兵旅。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德军在一系列漫长而代价高昂的交战中反复打击该桥头堡。尽管未能摧毁维斯瓦河对岸的登陆场，这些攻击遏制并缩小了桥头堡的范围，并给防御的苏联红军部队造成了严重伤亡。[22]

[22]：8月3日至9月7日期间，红军共有3,000人被俘、损失了650辆坦克与自行火炮以及942门火炮。

正当波兰的战事达到白热化时，一个更大的危机在波罗的海地区摆在了德军面前。7月下旬，苏联波罗的海第一方面军利用德军在白俄罗斯前线崩溃的机会，向西北方向攻入立陶宛和拉脱维亚。7月31日，苏联红军先头部队抵达里加以西的沿海地区，切断了德军的陆路交通，并将北方集团军群与战线其他部分隔离。

为防止该集团军群被彻底摧毁，陆军总司令部开始集结强大部队，由第3装甲集团军指挥，实施代号为“双头”的救援行动。由六个装甲师和兵力相当于一个装甲师的部队组成的两个装甲军将从东普鲁士边境以东的集结区并率先发起进攻，击溃处于防守的苏联近卫第2集团军和第51集团军，并与里加周围的北方集团军群建立联系。在其右翼，另外两个步兵军将动用一个装甲师和七个步兵师，以及若干独立装甲单位，用来支援和掩护此次进攻。在行动过程中，另有三个步兵师和两个装甲旅将作为增援抵达。到8月16日行动开始时，德军设法集结了令人印象深刻的659辆坦克和突击炮。抵达的增援部队显著增加了这个数字，[23]当“双头”行动于8月25日开始时，第3装甲集团军拥有812辆装甲战车，其中517辆仍可投入战斗。

[23]：这些部队包括第1步兵师、新组建的第548和第551掷弹兵师，以及第103和第104装甲旅，这两个装甲旅各拥有一个配备36辆豹式坦克与4辆防空坦克的装甲营。

表5 德军在双头行动投入的装甲力量（1944年8月16日）

[24]：包括在两周内可恢复战斗力、需要短期维修的战车，不包括那些需要长期维修的战车。

[25]：尼波德未提供第6装甲师的相关数据，但尽管该师在”双头行动“发起时的装甲实力不详，但其于7月抵达东线时拥有81辆IV号坦克和8辆防空坦克。到了8月26日，第6装甲师该师可投入战斗的IV号坦克已减至23辆。配属给该军的大德意志装甲团1营当天有26辆虎式坦克可投入战斗，另有11辆处于维修状态。

尽管德军救援部队规模庞大且有德国空军的大力支援，仍经过十天的激烈战斗才与北方集团军群牢固地建立了联系。^[26]在此期间，苏联红军得到了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近卫机械化第3军和坦克第1军的增援，而另外三个苏联集团军则对掩护行动的右翼军发动了猛烈攻击。尽管有了这些增援，德军仍稳步将苏联红军击退，北方集团军群也开始发动攻势旨在与救援部队会师。担心其部队会被夹在进攻的德军之间，苏联波罗的海第一方面军命令其部队于8月21日向南撤退。这使得德军得以巩固一条30公里宽的走廊，通过该走廊他们能够向北方集团军群运送部队和补给。

[26]：在8月17日当天，德国空军就针对第3装甲集团军战区出动260架次。在此次作战的后期阶段，德军先头部队还获得了“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及若干驱逐舰的火力支援。

苏联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司令员瓦西里·季莫费耶维奇·沃利斯基正于办公桌前接听电话

除了重建连贯的德军战线从而防止了整个集团军群的毁灭之外，“双头”行动还给苏联红军造成了严重损失，并使德军得以稳定其战线的北段。在8月16日至25日期间，仅第39装甲军就在其防区统计到2060名苏联红军阵亡，929人被俘，并声称摧毁或缴获277辆坦克、472门反坦克炮和84门火炮。虽然苏联红军的总损失未知，但波罗的海第一方面军几乎过了六周才发起另一场重大攻势。

即使在东线德军部队于战争最后几个月继续拼命抵挡苏联红军无情进攻的同时，德军仍在持续策划并实施了多次攻击。这包括计划于1944年10月初发动的“吉普赛男爵”行动，其目标是夺回喀尔巴阡山脉的通道，从而保障德国在匈牙利剩余的唯一原油来源。为此，拥有四个装甲师或装甲掷弹兵师的第3装甲军在德布勒森市周围集结，但该行动因苏联红军先发制人入侵匈牙利而不得不搁置。^[27]然而，第3装甲军在德布勒森周围的部署使得德军得以在10月期间向苏联红军入侵部队的侧翼发动多次反击。这些反击造成了严重伤亡，并一度阻止了苏联红军沿蒂萨河的推进。^[28]

[27]：第3装甲军所保有的坦克突击炮合计达到224辆。

[28]：经过一个月的激烈战斗，德军宣称苏军有18,155人阵亡，6,662人被俘；632辆坦克与自行火炮、557门火炮与迫击炮、600门反坦克炮被摧毁或缴获。10月6日~28日，苏军在匈牙利战场的总伤亡人数为84,010人，其中19,713人阵亡或失踪。

额外的进攻行动还有“晚收”行动，德军意图借此消灭布达佩斯市以西、多瑙河以南的苏联红军部队。到12月18日，德国陆军总司令部已设法在布达佩斯西北集结了两个装甲师和三个独立的装甲营，装备有至少400辆坦克，但此行动也不得不取消，因为苏联红军在别处的突破要求立即投入这些资源。另一项是“至日”行动，这是1945年2月从波美拉尼亚向推进柏林的苏联红军北侧150英里宽正面发起的攻击。由七个仓促组建的装甲师或装甲掷弹兵师执行，这次攻击在格奥尔基·朱可夫元帅指挥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面前进展甚微，但引起了苏联最高统帅部的极大担忧。^[29]尽管“至日”行动完全失败，但德军集结资源的要求迫使苏联红军在进攻柏林之前必须在波美拉尼亚发动一场大规模攻势。这导致了一场漫长而代价高昂的战斗，直到1945年4月4日才结束。^[30]

[29]：这一事件似乎加剧了朱可夫与斯大林之间本已恶化的关系，因斯大林本就疑心朱可夫的野心，当“至日”行动未能被迅速化解时，他对此深感恼怒。

[30]：在东波美拉尼亚战役中（1945年2月10日~4月4日），苏军损失达234,360人，另有1,027辆坦克与自行火炮、1,005门火炮与迫击炮以及1,073架飞机被摧毁或缴获。如此惨重的损失部分源于德军部队并非总是如史学界通常描绘的那般虚弱。例如截至1945年3月25日，弗伦茨贝格师仍有15,067名官兵及130辆坦克与突击炮，其中61辆处于可作战状态。

1945年2月20日，位于波美拉尼亚南部战斗结束后的战场场景

同样令苏联红军感到不安的是第4集团军于1月27日至30日间为摆脱东普鲁士包围圈而发动的突围攻击。德军成功击溃第48集团军并推进至埃尔宾主要防线六英里范围内的战事，迫使苏联红军从其他战区紧急抽调三个集团军的部队应对此威胁。这些增援部队最终挫败了德军的突围企图，但整个过程经历了异常惨烈的战斗。

在战争最后阶段东线进行的所有德军行动中，规模最大的当属“春醒”行动。目标是夺回布达佩斯并将多瑙河以东的苏联红军推回，从而确保瑙吉考尼饶周围的最后油田。为此，整个第6装甲集团军从西线秘密重新部署至匈牙利。为此次进攻做准备，德军则在2月17日至22日期间实施“南风”行动。动用两个装甲师和三个步兵师，此次行动摧毁了位于布达佩斯西北的苏联红军格兰桥头堡。其结果是，苏联近卫第7集团军遭受重创，德军于计划行动中进攻的左翼所面临的一个危险威胁得以消除。^[31]到3月5日“春醒”行动开始时，第6装甲集团军已在巴拉顿湖以北集结了八个师，其中五个是装甲师。在南面，另有八个师将沿德拉瓦河实施佯动。在该行动的北翼，拥有另外五个装甲师以及三个步兵师的第6集团军将负责掩护并在进攻成功时加入攻击。

[31]：苏军在此战至少损失8800人。

尽管德军在战争此阶段集结24个师本身就令人印象深刻，但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部队包含了大量装甲单位。^[32]在开始行动八天后，第6装甲集团军仍拥有979辆坦克和突击炮。^[33]3月15日，匈牙利前线的德军的装甲战车达到1796辆，其中772辆可作战。与这个庞然大物相对，苏联乌克兰第三方面军总兵力为465000人，得到407辆坦克和自行火炮的支援。^[34]

[32]：多数师在兵员配备方面也基本达到满编状态。例如霍亨斯陶芬师在1945年3月1日上报的总兵力达17,229人。

[33]：截至当天，第6装甲集团军只有42辆装甲战车被除籍。

[34]：这些数据未包含近卫坦克第6集团军。另有201,500名苏军及400辆战车配属给北面的乌克兰第二方面军，或驻守布达佩斯以东的预备队——近卫第9集团军。

表6 第6装甲集团军在“春醒”行动期间的装甲实力统计（1945年3月13日）

[35]：包括需要短期维修和长期维修的战车。

不幸的是，对德军而言，苏联红军察觉了这次集结并相应地准备了防御。这导致了一场消耗战，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36]有限的公路网也阻碍了装甲部队的快速机动，气温上升使田野变成泥泞的沼泽，进一步恶化了这种情况。尽管付出了巨大努力，德军在行动头几天仅能推进20英里，之后迅速开始失去势头。行动最终于3月15日停止，次日苏联红军开始对第6集团军发动自己的攻势。到攻击的第二天，苏联红军突破了防线并迅速深入德军战役后方。这迫使第6装甲集团军撤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军的最后一次进攻以这种方式就此结束。

[36]：苏军损失了32899人，其中8492人阵亡或失踪。而德军在3月6日~13日伤亡14818人，其中3702人阵亡或失踪，被除籍的坦克突击炮合计46辆。

德军四号装甲观测车位于塞雷盖莱什北部防线，很可能隶属第3装甲师。据苏联方面记载，该车被航空炸弹直接命中摧毁。

1944-1945年匈牙利战场德军反击作战示意图.1.“吉普赛男爵”行动的计划进攻轴线（1944年10月初），2.德布勒森周边德军反击（1944年10月），3.“晚收”行动的计划进攻轴线（1944年12月下旬），4.“南风”行动（1945年2月17-22日），5.“春醒”行动（1945年3月5-16日）

我们回眸往事，德军的“春醒”行动几乎不可能产生任何重大的战略影响，因为德国的局势早在作战行动开始之前就已经恶化到战争初始原点。诚然，上述所提到的这些攻势和反击没有任何一场的战略意义可以与“巴巴罗萨”行动（入侵苏联）或“蓝色”行动（1942年进攻高加索地区）相提并论。因为要想产生这样的影响效果，需要尽可能集结出比德国更强大的军事武装力量，以面对整个欧洲的庞大军事投入。

尽管如此，在该篇研究文章中，笔者所论述的德军军事作战行动则向读者们阐明，我们可推测德军的作战进攻能力本应在围绕着库尔斯克地区的战场上趋于崩溃，但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德军依旧保持着进攻势头。根据文献著作中反映的情形截然相反的是，这些攻势行动明确表明，德国东线陆军正是直到最后时刻仍然都是一个危险的对手。从1943年的哈尔科夫到1945年的匈牙利广袤平原，德军始终能够将配备有大量装甲作战车辆的军队集中起来形成强大的攻击力量发起反击。德军因此拥有这种能力一次又一次地让苏联红军在作战行动中屡遭挫折并且蒙受重大伤亡。例如，德军围绕在波兰华沙地区的反击阻止了苏联红军部队介入华沙起义，从而将波兰军民发起的这场起义平息。同样，“双头”行动阻止了德军在波罗的海地区的溃败，而“至日”行动则拖延了苏联红军对德国柏林的最后一击。从造成的损失以及德军对随后苏联红军作战行动的影响而言，苏联红军坦克部队在哈尔科夫地区附近遭受德军重创后撤退就是一个典型战例。因此，显而易见的是，这些作战行动在苏联红军中不断积累成巨大冲击影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阻止了苏联红军的高歌猛进，并且只有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之后才能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