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真事，飞龙号零战飞行员在尼豪岛的奇遇记

来源: 燃烧的岛群

1941年12月7日，日机动部队成功偷袭了珍珠港，在两个波次的空袭中，有29架舰载机未能返回母舰，他们中的大部分被击落毙亡在瓦胡岛上空，但也有一名鬼子的经历堪称奇葩。

参加第2攻击波的167架飞机中，有35架零战参与护航，本文的主角正是这35架零战飞行员之一，来自二航战“飞龙”号的零战飞行员，22岁的西开地重德。

图1. 飞龙航空队的零战飞行员：西开地重德一飞曹

早上7时15分，西开地和其他8名零战飞行员驾机离开“飞龙”号（其中一架因发动机故障中途返回），形成三个三机编组，向珍珠港飞去。西开地所在的小队以重松康弘中尉（此人在后来中途岛海战“飞龙”号的反击时还会有突出表现）为长机，西开地重德一飞曹和户高升二飞曹为僚机。

图2. 在美军机场上空肆虐的日本轰炸机（前）和战斗机（后）

8时50分，他们抵达珍珠港上空，由于负责保护瓦胡岛的美陆航第14战斗机联队的飞机多半已经被击毁在地面，大部分日机鲜遇对手。西开地所在的8机扫射了贝洛斯机场，经过半小时肆虐，看看舰爆队差不多都投完弹，便开始准备返航。

就在西开地等人飞往预定集合地点（位于瓦胡岛西南方的巴伯斯角外海）的途中，他们遭遇了9架美军P-36A的截击，双方展开了短暂而激烈的空战，结合美方记录，这些可能是第46战斗机中队桑德斯中尉率领的那一批，日本人宣称击落5架美机，自己无一损失。

但在激战过后，西开地发现飞机的油表下降得很快，发动机加力不足，空速也减慢了，他判断输油管已经被子弹打穿。受伤的零战渐渐落后，被其他人拉开距离，等他飞抵预定集结地点时，空中已经见不到其他日本飞机——这就尴尬了！

按照计划，集合点巴伯斯角外海位于瓦胡岛西南侧，日机集中后将统一由舰攻领航，返回位于瓦胡岛北侧的航空母舰，这样可以把追击的美机引向错误的方向，事实上美航母编队也的确追错了方向。然而，单座的零战脱离了编队是难以靠自己导航返回母舰的，大概率将坠毁在海里。

图3. CG作品：受创的零战，标记所属为赤城号舰载机

正在他左右为难时，又飞来了一架带有“苍龙”号航空队标识的零战，飞行员是石井三郎二飞曹。石井的飞机貌似受伤更严重，显然也无法返回母舰，两人遂结伴飞往夏威夷群岛最西端的尼豪岛（这里是战前日军计划的迫降场地，并且安排了一艘潜艇负责接应飞行员），并将情况用无线电报告给母舰。日军记录证明当时的确曾收到过西开地的报告，但为了保持无线电静默而没有作出回应。

尼豪岛距瓦胡岛约230公里，是夏威夷岛链最西面的大岛，面积约为72平方英里（179.9平方公里），属于罗宾逊家族的私人海岛。岛上仅有136名常住居民，绝大部分都是土著，没有什么现代化设施和工业。

因为条件简陋，罗宾逊家族的岛主平时并不生活在尼豪岛上，而是居住在东面29公里外条件更好的考艾岛，有三名日裔美国人受雇于罗宾逊家族，他们的任务是协调指挥土著们打理家族的产业（主要是放牧业、养蜂业等较为原始的农业）。后面的故事，就跟这三个日裔有紧密的关系。

图4. 夏威夷群岛，注意最左边狭长的尼豪岛和旁边紧挨着的考艾岛

西开地和石井两人结伴抵达尼豪岛后，惊讶地发现岛上竟然有居民，所有可供迫降的平地都被人为梨成井字型方格，显然早有防备，就是为了避免空中的入侵者。这些防迫降措施的提议者其实是美国航空兵的先驱比利·米切尔将军，他在早年检查过夏威夷群岛的空防后提出了防迫降的要求，没想到真管上了用处。

石井不愿意摔死在岛上，把飞机白白送给美国人，他驾机逐渐飞离，最终坠亡在海里。西开地一人盘旋几圈后，终于对准一座独立的小房子旁边的空地，迫降下去。

图5. 西开地的飞机撞上地面篱笆的示意图

在即将落地时，零战长长的起落架钩上了一道铁丝篱笆，把飞机猛地拽向地面，起落架也随即被拉断。西开地的脑袋狠狠地撞到仪表盘上，晕了过去。

这座小房子的主人是哈维拉·凯洛哈诺，他虽然也是土著居民，但早年曾到美国本土受过教育，能够读书识字。兴许正是因为品味独特，哈维拉的房子独立于村庄以外，拥有更大的“空地”。

西开地凑巧看中的就是哈维拉的“空地”，但他想不到还会有铁丝网这样的神器，西开地摔晕自己后，听到动静的哈维拉赶了过来，从机体里拖出了年轻的飞行员。在西开地苏醒前，哈维拉取走了他随身携带的文件和防身武器——一支手枪。

图6. 尼豪岛风光，注意岛上的狭长地貌和较少的平地，日军在战前认为该岛是一个无人岛

从西开地抵达珍珠港上空的时间推算，他可能在9时30分左右试图返航，10时许抵达尼豪岛，大约在11时迫降成功。从早上7时15分算起，西开地已有4小时呆在狭小的机舱内，体力损耗很大。

西开地苏醒后，跟哈维拉进行了一番叽里呱啦各说各话的“交流”，最终谁也没明白谁。哈维拉看到这是个黄种日本人，而尼豪岛上也有三个，于是他打算请他们回来协助沟通。

图7. 西开地遇到的第一个土著哈维拉·凯洛哈诺

第一个来到哈维拉家的，是60岁的第一代日裔移民新谷矢岛，他的工作是养蜂。新谷来到夏威夷已有41年，他19岁就离开了日本，故国对他来说已经颇为遥远。新谷在岛上娶妻生子，孩子已获得美国国籍，但是他本人却因法律限制无法入籍。

新谷跟西开地交谈了几句，就明白日美其实已经开战，他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同胞”已经成了“敌人”，或者说他身边的老邻居哈维拉已经成了“敌人”，总之新谷一下子懵圈了，他无法回答哈维拉的追问，干脆扭头就走，留下了也是一脸懵圈的哈维拉和西开地。

图8. 这个故事的另一个关键人物，第二代日裔，38岁的原田芳雄

哈维拉无奈，又去找来第二个日裔原田芳雄。跟新谷不同，原田1903年就出生在考艾岛，早已获得美国国籍。原田的老婆原田梅乃也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日裔，他们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还在襁褓中。

由于办事精明，原田成为岛主罗宾逊不在时的总管，罗宾逊本人一周才上岛一次。原田与西开地交谈后也明白了形势，他和自己的老婆商量了下，就决心帮助自己同文同种的“同胞”。

于是，原田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告诉聚拢过来的土著，西开地是一名迷航的飞行员，飞机发生了故障，需要岛民们的帮助。

图10. 夏威夷风格的欢迎宴会，载歌载舞喝酒吃肉是标配

既然不是敌人，那事情就简单了。岛民们邀请西开地参加了当晚一场夏威夷风格的欢迎宴会，会上载歌载舞，宾主同乐，西开地架不住左劝右劝，也借了一把吉他，弹唱了一首日本歌曲。

正在其乐融融时，有人用岛上唯一的收音机收听到当天上午珍珠港被日本人偷袭的重大消息，原田一看风头不对，也跳出来义愤填膺了一番。岛民捉住了西开地，打算把他交给明天上岛的罗宾逊。看起来西开地的命运已经无可挽回。

结果，第二天（夏威夷时间12月8日）罗宾逊没能出现在岛上，由于战争爆发，岛屿之间的民用航线全部暂停，岛民们并不知道缘由，也无法和岛主取得联系。无奈之下，他们决定将西开地交给原田，让其带回去严加看管。

图11. 《鬼子来了》剧照，貌似和善的鬼子总是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心理

一连三天，罗宾逊都无法上岛，岛民们也无法跟他取得联系。西开地对原田夫妇软磨硬泡，说服了两人决定反水。不仅如此，他们还把老实巴交的新谷矢岛也拉下了水。具体原因虽然不得而知，但很可能跟美国一直存在的排外有关。此时，日美两国已经开战，留在美国的日裔日子显然不会好过（后来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如果原田等三人能立下救助西开地的大功，倒也不失为一个风光返回本土的机会。

4个日本人经过了一番策划，到下一个周五（12月12日）的上午，他们行动了。

首先利用自己掌管仓库钥匙的机会，原田取出了存放在内的岛上唯一的霰弹枪和西开地的手枪，并把枪交给了西开地。两个人把最后剩下的看守打晕并关起来，在整个过程中，原田的妻子梅乃一直在播放音乐，帮助他们隐蔽行踪，这也表明了梅乃并不干净！

图12. 伊-74号被安排在尼豪岛附近搜救飞行员，然而该艇未收到任何求救信号

西开地不满足于只是恢复自由，他要找回在飞机上的那些标有珍珠港内目标的军事地图和文件，显然两把枪都在日本人手中，事情看起来并不难办。

首先，是“本地人”新谷被派去找哈维拉“谈判”，在被当场拒绝后，新谷提出用200美金来换取，这在当时算是非常巨大的一笔钱。只不过，哈维拉仍然拒绝了新谷，而且言语之中想来也少不了告诫和威胁，怕事的新谷干脆跑回了自己家躲藏起来。

另外一边，西开地和原田左等右等都没见到新谷，两人决定亲自出马，他们抢了一辆马车，直接去了哈维拉的家。凑巧的是，二人来到的时候，哈维拉刚好呆在厕所，所以他把自己藏了起来。

西开地和原田见屋里没人，便先回到迫降在附近的零式战斗机旁，原田用枪控制住看守的16岁土著少年，西开地登上飞机，通过无线电向潜艇发出求救信号。查阅对比日方资料，负责接应失事飞行员的“伊-74”号在尼豪岛以南海域呆了4-5天，但是潜艇没有收到任何飞行员的求救信号。

图13. 现存于夏威夷太平洋战争博物馆的零战21型模型，该型为偷袭珍珠港的主力战斗机

发完信号，两人端着枪，押着土著少年往哈维拉家里走，哈维拉担心日本人会彻底搜查屋子，突然从躲藏的厕所里冲出来，往村子方向猛跑。原田大喊喝止，然后便开了枪，子弹没有打中，但是哈维拉这下子彻底认清了原田的立场。

在哈维拉以及被打晕的看守一致指认下，村民们知道好心的农夫遇上了毒蛇——隐藏在身边，表面上一团和气的日本人变了脸，但是，此时岛上仅有的两把枪都在日本人手里，硬拼并不明智，因为害怕继续遭到日本人的盘查，土著们带着简单的行李，四散逃离村子。

在逃跑之前，哈维拉又偷偷回了趟家，之前从厕所跑掉时，他忘记带上西开地的证件和地图，幸运的是，两个笨拙的鬼子还没发现这些文件。哈维拉顺利拿回了材料，并送到丈母娘家保存起来。在一切完成之后，哈维拉跑到沙滩上生了一堆火，希望远在考艾岛的岛主罗宾逊能够看到。

图14. 西开地重德的零战，机身识别涂装为蓝色双竖条纹（表示2航战2号舰“飞龙”），机尾编号为BII-120（BII表示“飞龙”，1字头为战斗机队）

西开地和原田带着枪在村庄里到处乱搜，得到报警的村民大半已经逃离，费了老大劲，两人才捉到了两个村民，并押着他们又返回了哈维拉的家。

此刻，西开地和原田的处境是绝望的。村民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接应的潜艇杳无音讯，美国大兵迟早会上岛，他们剩下的想法，只有想法设法找到并销毁那些带有偷袭珍珠港行动地图和攻击路线、计划的文件，同时，西开地的那架编号BII-120的零战也必须被销毁，原因你懂的。

图15. 尼豪岛事件后拍摄的西开地零战，机首和机翼的枪炮均已被拆除，机身遭焚毁

两人首先将机首处的两挺7.7毫米航空机枪拆了下来，安装到马车上（实际从后来的照片可见，连机翼上的两挺20毫米机炮也不见了），然后纵火焚烧了飞机，这一烧，让美军缴获完整零战的时间推迟了半年多，直到1942年7月才在阿留申的阿库坦岛上找到另外一架迫降的零战（龙骧舰战队，飞行员为古贺忠义一飞曹）。

图16. 迫降在阿留申阿库坦岛上并翻转的古贺忠义零战，随后被美军修复用于测试

图17. 美军修复后用于测试的古贺零战，与战前缴获的中国零战区别在于鱼鳃状的蒙皮

两个日本人最后一次搜索了哈维拉的房子，依然一无所获，他们放火焚烧了房子，也许是希望大火能够把文件一起烧掉，不管怎样，这种行径像极了他们在中国和东亚各地的惯例，看来不点把火烧个屋子都不好意思叫作“鬼子”。

村民这边也在想办法跟鬼子斗智斗勇，几个精壮的汉子在当晚爬上岛上的最高峰——帕尼奥山放了一把大篝火，希望引起考艾岛上岛主的注意。哈维拉建议划船渡过宽达29公里的海峡，反正又不是没划过，五个勇敢的汉子跟着他一起去了码头，大约在半夜12时30分，六个人划着一条小船出发了。为了证明自己，哈维拉带上了西开地的文件。

图18. 这是一张著名的真实照片，日军在华北某地试图破门而入

接下来，这个故事最精彩的部分就要来了。

第二天，也就是12月13日上午，在海滩躲了一晚上的一对土著夫妇实在饿得不行，决定回家弄点吃的。这对夫妇的名字是本·卡纳赫里和埃拉·卡拉赫里，本虽然已有50岁，但身高6英尺，体格强壮， 和妻子埃拉相依为命 。

卡纳赫里夫妇估计觉得自己既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知道什么重要文件的下落，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但回村不久，夫妇二人就被在村里守了一夜的两个鬼子抓住，他们留下埃拉当人质，逼着本去找哈维拉。

本知道哈维拉等人划船去了考艾岛，但他什么也没说，上山转了半天后，回来告诉两个鬼子没找到。

图17. 本·卡纳赫里夫妇

西开地这下子彻底爆发了，他一手抓着霰弹枪，一手对着埃拉推推搡搡，嘴里骂骂咧咧，估计没几句好话！

本·卡纳赫里被西开地凶神恶煞对待埃拉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先用夏威夷土语要求原田赶快醒悟，回头是岸。原田不为所动，反而威胁要开枪打他，然后原田就伸手向西开地要霰弹枪。

图18. 《硫磺岛来信》剧照，手持九四式手枪的鬼子

就在西开地把霰弹枪递给原田的一瞬间，整个故事最戏剧性的一幕高潮发生了：

～忍无可忍的老本·卡纳赫里瞅准机会猛地冲向西开地；

～西开地侧身躲开，同时从飞行靴里抽出手枪，瞄准老本·卡纳赫里；

～埃拉扑向西开地持枪的手臂；

～原田抱住埃拉，把埃拉从西开地身上拉开；

～西开地向老本·卡纳赫里连开三枪，打中了老本的腹部，胯部和大腿；

～老本中弹后气力大发，一把抓住西开地，像平时抓羊一样把西开地抱起来，然后一头摔在旁边的一堵石墙上；

图19. 戏剧性的一幕，本像扔一只羊一样，摔晕了飞行员西开地重德

图20. 手摔（撕）鬼子这类桥段在许多神剧里面似曾相识

～埃拉挣脱原田，抓起一块石头猛砸西开地的头；

～老本腾出手来抽出随身携带的猎刀，一刀割断了西开地的咽喉！

～西开地嘴里吐出血沫，死了！

～原田彻底傻了眼！稍微愣了一下，他把枪口对准自己扣动了扳机。

这三枪都打不死老本的手枪应该就是小巧便携的南部九四式手枪，全重765克，外形怪异丑陋，弹夹可容6发子弹，通常配发给坦克兵和飞行员。因为容易走火，一般都是空膛携带，且威力严重不足，无法与德军9毫米的鲁格、美军11.43毫米的柯尔特M1911甚至苏军7.62毫米的TT-33相比，在受限于体格瘦小而不得不实施武器轻量化的日军里，南部九四式也是无奈之选。

图21. 外观丑陋的南部九四式手枪，使用8毫米圆头子弹，杀伤力严重不足

12日晚上帕尼奥山顶的篝火的确引起了岛主罗宾逊的注意，他一直在与军方交涉，希望能早日前往尼豪岛。13日中午，整整划了10个小时的哈维拉等人终于登上了考艾岛，并给罗宾逊打了个电话。西开地的军用文件终于引起了当地美军的重视，他们组织了一个携带武器的小分队，跟着罗宾逊一行一起前往尼豪岛。

图21. 率队登岛的国民警卫队中尉杰克·水叶（日裔）

第一个报名参加小分队的也是一名日裔——出生在茂宜岛的杰克·水叶中尉，他本是考艾岛上的一名国民警卫队连长，珍珠港事件发生后，白人领导们觉得日本人不可靠，给他降职成了副连长。可想而知，水叶中尉迫切想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对美国的忠诚。巧合的是，在瓦胡岛沙滩上发现第一个活着的日本俘虏酒卷和男少尉的，也是一名日裔美国人大卫·阿久井（David Akui）。

图22. 第一个发现并俘虏酒卷和男少尉的国民警卫队列兵大卫·阿久井

12月14日，水叶中尉带着13名士兵，跟着罗宾逊岛主登上了尼豪岛。此时，西开地和原田已在一天前死亡，老本·卡纳赫里身中三枪，受了重伤，罗宾逊安排把他送去了条件较好的考艾岛治疗。原田的妻子原田梅乃和新谷矢岛两人没有受伤，他们被美军控制起来，接受审讯。

图23. 在欧洲战场的第442步兵团，注意白人军官和日裔士兵的身高差别

西开地的零式战斗机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价值，机身大部分被焚毁，只剩下机首的发动机、机翼和机尾的残骸，跟在瓦胡岛坠毁的零战相比状态更糟糕。

因为这次主动请缨，水叶中尉后来晋升上尉，加入著名的由日裔美国人组成的第442团第100独立步兵营任连长，曾在意大利卡西诺山的战斗中受伤。水叶回国后，一路升任到夏威夷最高法庭法官，于1986年72岁高龄时去世。

图24. 获得美国政府授勋的本·卡纳赫里，注意其左胸的两枚勋章

徒手杀死西开地的老本·卡纳赫里于1946年被授予平民或外国人所能获得的最高勋章——懋绩奖章，以及一枚只有因作战行为致伤的战士才可获得的紫心奖章，不过，同样勇敢跟鬼子搏斗的埃拉·卡纳赫里却没有获得任何奖章。（值得一提的是，我国著名的抗日将军戴安澜战死后获得的美国勋章也是一枚懋绩勋章）

既斗智又斗勇的哈维拉·凯洛哈诺获得了一枚自由勋章，军方赔偿了他800美金，用于重建被西开地和原田烧掉的房子。

图25. 美国政府授予抗日将领戴安澜的懋绩勋章

因幸存村民的举报，原田梅乃被关押了31个月，至1944年6月才释放。她后来在考艾岛靠做裁缝为生，拉扯大她与原田的三个孩子。1968年，西开地的弟弟西开地良忠专门去找过原田美奈（英文名艾琳·原田），为她所遭受的经历道歉。原田的弟弟为了洗刷叛国者的恶名，自愿报名参加了美军。

新谷矢岛也被美军逮捕，他辩解说自己是被胁迫的，整个战争时期，新谷一直被关在集中营，战后才得以释放。1960年民权运动兴起后，亚裔移民也可以申请入籍，已经80多岁的新谷到这时才加入了美国国籍。

西开地重德一飞曹刚开始被列入作战失踪人员，后来又被宣布战死并追授少尉军衔。西开地的家属直到1956年才知道他的真实经历，他的遗骸被送回日本，安葬在四国岛上的家乡。

图26. 现存于四国岛西开地家乡的西开地重德的墓碑

这起事件被称为“尼豪岛事件”，算是偷袭珍珠港大戏的一个不起眼的尾声。经过调查，美国海军部于1942年1月向罗斯福总统提交了正式建议，认为从原田、新谷、梅乃三名日裔的表现来看，一旦日军入侵，日裔（无论是第一代还是第二代）都极有可能背叛美国。

1942年2月，罗斯福签署了第9066号总统令，要求境内所有的日本移民，无论男女老幼，无论移民年限，一律前往集中营报到。这一命令影响了多达10万名日裔。后来，美军征召日裔美国人组成第442步兵团，在欧洲战场用玩命的打法才挽回了一点日裔美国人的形象。

图27. 因“尼豪岛事件”而被大量送入集中营的日裔美国人

西开地和原田使用过的霰弹枪在老本被救治的忙乱中丢失了，水叶中尉的小分队还特意去找过这把霰弹枪，但一无所获。五年多后的1947年，尼豪岛的一场大雨引发了山洪。洪水退去后，一位岛民在自家墙根下发现了这把有故事的霰弹枪。

西开地的零战残骸大部分被收藏在珍珠港福特岛上的太平洋航空博物馆，这里有一个专门的展区，详细介绍“尼豪岛事件”。

图28. 现存于夏威夷太平洋战争博物馆里的西开地零战的残骸

1959年，夏威夷成为美国的第50个州，尼豪岛居民投票表决拒绝加入美国。为了获得对尼豪岛的所有权。夏威夷州政府于1975年欲出巨资买下尼豪岛辟为州立公园，但仍遭到罗宾逊家族的拒绝。

罗宾逊家族至今仍拥有着尼豪岛的产权，除非得到该家族的允许，外人不得进入尼豪岛。

罗宾逊家族的后人至今还保留收藏着一块西开地重德的BII-120号零战的机翼残骸。

图29. 罗宾逊家族的后人和他们保存的西开地零战的机翼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