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走完的道路——哈尔伯口袋与鲁道夫·西克尼乌斯将军的最后一战(二)

来源: 知乎作者的夏逸凡

四、浪中孤舟

并非所有的被围部队都能在第一时间成功利用上由SS第502重装甲营的“虎”II为主力的突围前锋开辟出来的道路,在布塞等人成功从哈尔伯小镇逃离之后,仍有不少德军士兵被哈尔伯外围的苏军拦截,尤其是在突围命令中位于东翼负责殿后的SS第5山地军,这些部队包括:

SS第32志愿装甲掷弹师残部:师部,以及由SS第32野战补充营与SS第32燧发枪营组成的战斗群;

第391警戒师残部:师部,以及部分单位;

第286步兵师残部:师部,以及部分单位;

贝克尔(Becker)战斗群及部分自米尔罗瑟(Müllrose)-贝斯科(Beeskow)地区撤退的单位;

由第505军残部,以及部署在梅尔茨(Merz)附近的静态部队的炮兵与防空炮兵组成的战斗群。

摄于哈尔伯森林的一张照片。

早在布塞组织突围之前,包围圈内的大部分德军就已陷入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恐慌、逃跑与开小差的现象屡见不鲜,许多单位已完全失去了指挥与控制。SS第32志愿装甲掷弹师 SS第32通信营的一名军士长在战后回忆道:

“4月28日2时,我们的部队已不复存在,我们被分成几个战斗小组,我们的指挥官已经向我们告别,并祝愿我们突围好运……在整场战争期间,从未有哪一次能像4月28日那个早晨一样,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所眼见的一切,皆让我无言以对,进而火冒三丈。
有些军官与他们的司机在他们的车上安然入睡,他们的双脚搭在收起来的挡风玻璃上。有些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我甚至还看到了用来热咖啡的小火炉。然而,在这一片平和的景象之外,就在几百米之外,死神正无情地收割着战士们的生命。
就在一小群仍怀抱着希望的士兵们组成战斗群不断地向外突围时,成千上万来自不同军种的各级官兵在他们的身后四处闲逛,无所事事,他们在等待其他人开辟出一条通往包围圈之外的道路,这样就能甩手轻松地跟着其他人一起突围。

没有任何一个军官试图将这群人组织成一个战斗群……”

SS第32志愿装甲掷弹师师长汉斯·肯平(Hans Kempin)回忆道:

“当我和我的参谋抵达哈尔伯森林前的一片空地时,我发现那里有上千名已放弃抵抗的士兵,还有许多被烧毁的坦克与车辆。大家普遍认为已不可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因此,我又与当时的SS第5山地军军长耶克恩(Jeckeln)大吵一架。
我让我的师部警卫连连长法兰德(Fahland)留在那里,自己则是带着参谋人员顶着苏军的空袭前往哈尔伯。一路空旷无比,我只看到了许多倒在路上的遗体……”
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没有放弃突围,这些怀着坚定信念的突围部队甚至在4月29日将苏军部署在哈尔伯外的防线分割为几个孤立的阵地。4月29日清晨6时,一支约2500人的德军部队在12辆坦克与27辆装甲运兵车的支援下,直接穿越了哈尔伯,他们绕过了部署在哈尔伯以北的苏军反坦克炮兵阵地。此次突围攻势迫使苏军放弃了哈尔伯地区的炮兵阵地,近卫反坦克炮兵第321团右翼防线大开。29日当天,步兵第389师步兵第1277团在哈尔伯以西1.5公里处的公路交叉口陷入包围,为了驰援该部,步兵第1279师于29日17时从弗赖多夫出发。

时间不断推移,在突围希望愈发渺茫之际,主动选择逆流直上的人始终只是少数,而在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也许连布塞在28日中午召开的高级军官会议都没赶上的第391警戒师的师长鲁道夫·西克尼乌斯(Rudolf Sieckenius)将军。在战后的一封致西克尼乌斯将军家人的信件中,一位第391警戒师的参谋军官如此写道:

“4月29日清晨,我师彻底溃败。抵达哈默尔的林业所时,我们只剩下寥寥数人,甚至不得不将车辆遗弃。此时,您的兄长再次展示了勇敢而模范的指挥官形象,他独自一人带领着我们穿越林区,不断前行。
我们来到一个名为哈尔伯的小镇,集团军的残部在这里展开了激烈无比的突围战斗……您的兄长四处奔走,将力量集结起来,他甚至还召集了一些坦克与装甲运兵车。我受了几次伤,他把我带上了他所在的装甲运兵车。
晚上10点左右,我们从哈尔伯突围,沿着森林的道路前进,目标是德累斯顿-柏林高速公路的公路桥。我们顶着苏军的猛烈火力,以损失掉一些坦克作为代价,成功通过了那座桥。
当时,我们感觉已经得救了,便从道路北侧进入森林。然而,我们不幸遭遇了苏军埋伏在那里的坦克与反坦克炮。狂风骤雨般的炮火迫使我们弃车逃离……
当时大约是4月30日清晨的3点或4点,我自己也没法确定时间……”
根据上述这封信件,西克尼乌斯将军殒命于德累斯顿-柏林高速公路(即哈尔伯以西的柏林-科特布斯高速公路)的公路桥附近的森林,时间在4月29日夜间至4月30日凌晨之间。

根据4月28日近卫第3集团军在哈尔伯周边地区部署情况:

ЦАМО, Ф.312, Оп.4245, Д.367. 请注意,此图当中红线为截至27日18时态势,蓝线为截至28日18时态势。

在托伊皮茨-哈尔伯周边活动的苏军单位主要有:

步兵第389师:步兵第1277团,步兵第1279团;

步兵第253师:步兵第981团,步兵第979团

近卫反坦克炮兵第7旅:近卫反坦克炮兵第320团,近卫反坦克炮兵第321团;

坦克第25军:坦克第162旅,坦克第111旅。

此外,步兵第21军还得到了重型榴弹炮兵第98旅(98-й тяжелой гаубичной артиллерийской бригады/98 тгабр)与榴弹炮兵第2旅(2-й гаубичной артиллерийской бригады/2 габр)的支援。

近卫反坦克炮兵第321团的近卫军大尉帕库瓦夫(Пакулов)在莫斯科军事出版社于1948年出版的《攻克柏林(Штурм Берлина)》 一书中曾留下如下回忆:

“4月28日,我们的反坦克炮兵团接到命令:在哈尔伯附近构建防御阵地……就在我们抵达之后没多久,敌军便发起了从哈尔伯突破的首次尝试,进攻来自火车站、砖厂和北面的森林,其中有2辆坦克、2辆突击炮、5辆装甲运兵车和多达800名步兵,他们的主攻落在第3连身上,该连位于全团右翼……
午夜刚来临,敌人又来袭。这次,他们投入的步兵和装甲运兵车更多,像波浪一样从哈尔伯以北的森林中涌来。他们试图冲过炮兵连,不顾一切地逃向西面的森林……
29日清晨,敌人又发动了四次攻击……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六次,攻击特别猛烈。这次攻击是在早上6点30分发起的。在这次总攻中,敌人派出了12辆坦克,27辆装甲运兵车和多达2500名步兵,设法突破了我们右翼师属炮兵团的防线,并冲入教堂附近的森林中。我团右翼顿时敞开,许多敌人正在从这个突破口大摇大摆地离开包围圈……
晚上11点整,大批德国步兵再次在坦克、机动车辆和装甲运兵车的掩护下朝炮兵连进攻,他们有1500人,试图从这条路穿过哈尔伯……”
上述回忆中出现了3次涉及明确时间的突围作战。第一次发生在28日的突围毫无疑问便是由SS第502重装甲营的“虎”II所带领的攻势,而第三次发生在29日夜间11点的突围,大概率是由西克尼乌斯将军所带领的战斗群。

ЦАМО, Ф.865, Оп.1, Д.161. 截至4月28日17时,步兵第253师在哈尔伯-托伊皮茨地区的部署情况。

根据ЦАМО, Ф.865, Оп.1, Д.173,步兵253师在4月28日至4月29日夜间20时的部署情况大致如下:

步兵第983团:基本不变。

步兵第979团:在位于53.1高地东北方向部署防御,在53.1高地以北高速公路桥署防御,在托诺周边部署防御;

步兵第981团:在高速公路桥至托伊皮茨之间部署防御,在托伊皮茨东北方向部署防御。

换而言之,在西克尼乌斯战斗群突破哈尔伯周边 由步兵第389师步兵第1277团、步兵第1279团以及为这两个步兵团的提供火力支援的近卫反坦克炮兵第321团构成的防御阵地之后,沿着哈尔伯-托伊皮茨公路继续西行,他们将在公路交叉口,即高速公路桥附近遭遇步兵253师步兵第979团的防御阵地。通过高速公路桥后,继续向北,西克尼乌斯战斗群将遭遇步兵第981团的防御阵地。

根据ЦАМО, Ф.865, Оп.1, Д.173:

ЦАМО, Ф.865, Оп.1, Д.173,步兵第253师在45年4月1日至5月1日间的战斗日志摘录。

4月30日2时,敌人在坦克的支援下向步兵第979团的阵地发起进攻,敌军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一部分被消灭,剩余部分被击退;

4月30日4时,一支排至连的规模的敌军小队试图穿过步兵第981团的阵地,敌军在步枪和机枪的火力下被击溃,一部分被消灭。

结合第391警戒师的参谋军官战后信件的描述,西克尼乌斯战斗群当晚还遭遇了苏军的坦克。4月28日至4月30日,在哈尔伯-托伊皮茨地区活动的苏军坦克单位为坦克第25军的坦克第162旅与坦克第111旅。

ЦАМО, Ф.3419, Оп.1, Д.81. 坦克第25军29日至28日作战日志摘录。

关于29日至30日的战斗,ЦАМО, Ф.3419, Оп.1, Д.81.中所能提供的有效信息并不多:

4月29日:部队在以下阵地执行歼灭敌人的任务:克莱因-瓦瑟堡(КЛЕЙН-ВАССЕРБУРГ/Klein Wasserburg)、温迪施-布赫霍尔茨、哈尔伯、哈默尔。集结至团级规模的敌人在炮兵和坦克的支援下多次发起进攻,试图向西突破包围圈。尽管蒙受巨大损失,大规模的敌人仍不断地试图通过高速公路向马索方向突破。4月28日至29日之间,部队在泰罗夫、莱普滕(ЛЕПТЕН/Löpten)、克莱因-瓦瑟堡等地区击退了团级规模的敌人的反击。白天,军团在巴克霍尔茨(БИРКХОЛьЦ/Birkholz)-明歇霍费(МЮНХЕHГОФЕ/Münchehofe)-哈尔伯方向发起进攻,并在托伊皮茨-诺因多夫地区进行肃清公路的战斗。经过白天的战斗,部队在16:00攻占巴克霍尔茨,在19:00占领了明歇霍费,并在与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部队会合。

4月30日:4月30日当天,团级规模的敌人在炮兵和坦克的支援下,多次向西发起进攻。部队在当天继续执行任务,歼灭在高速公路区域托伊皮茨周边(70.4高地,位于弗赖多夫以西2.5公里)的被围敌军,并击退来自哈尔伯方向的敌军反击。部分从温迪施-布赫霍尔茨和托伊皮茨森林地区突破的敌军开始向西逃离。在托伊皮茨-哈尔伯区域击溃被围敌军,将其分割成两部分,使其失去指挥和联系后,部队接到了新的作战任务,向卢肯瓦尔德方向进攻以追击向西突破的敌军,抵达目标区域:梅滕斯穆勒(МЕРТЕНСМЮЛЕ/Märtensmühle)、鲁尔斯多夫(РУЛЬСДОРФ/Ruhlsdorf)、卢肯瓦尔德,以此完成对被围敌军的歼灭。

ЦАМО, Ф.3419, Оп.1, Д.81. 坦克第25军作战日志。

从该作战示意图来看,29日至30日,在哈尔伯-托伊皮茨地区活动的单位为:

4月29日13时30分,坦克第162旅沿柏林-科特布斯高速公路一路向北,肃清公路上的德军,该部于16时40分从公路上折返,于30日1时30分抵达托伊皮茨郊区,参与郊区防守;

4月29日13时,坦克第111旅自莱普滕折返,于30日4时30分抵达大克里斯(Groß Köris)湖以南的村落,参与湖区通道防守。

ЦАМО, Ф.3228, Оп.1, Д.15. 坦克第162旅在4月29日的作战日志。

根据坦克第162旅在4月29日的作战日志:

……13时,接到命令,沿高速公路行动,任务是消灭突围的敌军并肃清高速公路。13时30分,旅出发执行任务。17时30分,旅抵达托诺以东2公里的交叉路口,并开始清理高速公路上的敌军。敌军曾六次以大规模的步兵进行反击,试图向托诺突破。敌军蒙受重大损失,所有反击均被击退。旅的前进受到敌军坦克和炮兵火力的严重阻碍,森林中大量反坦克火力也增加了困难。在南翼高速公路的战斗中,我军所占领的阵地均得以坚守……坦克被分配给步兵第479团(此处疑为笔误),任务是向托诺方向进攻,并与在托诺以北作战的其他部队会合,如此就能将敌军分割为两个部分。进攻过程中,坦克与步兵协同作战,攻占了马索……
结合上述的材料,西克尼乌斯战斗群在29日至30日夜间的战斗轨迹大致是这样的:

西克尼乌斯战斗群在29日至30日夜间的战斗轨迹。

29日夜间,被西克尼乌斯将军召集的人员所组成的西克尼乌斯战斗群,开始从哈尔伯启程,向西突围;

大约在23时至30日零时之间,西克尼乌斯战斗群突破哈尔伯周边苏军阵地,沿哈尔伯-托伊皮茨公路向西前进;

30日2时,西克尼乌斯战斗群抵达高速公路桥,与防守此地的步兵第979团交火后,部分人员成功突破并进入托伊皮茨-托诺森林;

30日4时,西克尼乌斯战斗群残部在托伊皮茨-托诺森林遭遇步兵第981团与坦克第162旅,全军覆没。

然而,关于西克尼乌斯将军生命的最后时刻,有着更为令人深思的细节。根据第391警戒师的一位军官弗里德里希·弗里岑科特(Friedrich Fritzenkötter)写于战后的一封与西克尼乌斯将军相关的信件:

“……前锋遭遇了苏军坦克的袭击……在战斗中,西克尼乌斯将军离开了他的装甲运兵车,他带上一发‘铁拳’进入森林中,打算亲自打掉那些难缠的敌军坦克……”
在前文提及的那封由第391警戒师的参谋军官所写的信中:

“突然,我听到您兄长在叫我的名字。我爬向他,在离他还有几步远时,我看到他用手枪朝自己的头开了一枪,当时他的腹部受了重伤……您的兄长总是说,‘如果我受伤了,我就开枪自杀’。对于倘若还未受伤就被俘虏之类的问题,他始终没有给出过回答。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向他人描述的情况。我们在森林之中损失惨重,全军覆灭……

我还想告诉您,我感觉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最终结局。他已经不想再重新开始了,在最后的那些时日里,他曾亲口说过,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

在战争后期,西克尼乌斯将军没有留下任何的个人记叙。试图从个人所经历的一系列事件以及他人的回忆中揣摩他本人的想法总是非常困难的。但我们也许可以从同样曾经历过一战的第46装甲军军长马丁·加雷斯(Martin Gareis)的战时日记中得以窥见德军将领在帝国末日之际的复杂心绪:

“……人们可能会问:为什么会这样?德国军队已经垮掉了吗?为什么他们在撤退、瓦解、溃逃,导致一座又一座城市接二连三地陷落?这是士兵们的错吗?

关于这一点,我必须解释清楚。事实上,他们已经完成了超越常人的任务。他们没有错,他们之所以没能继续坚持下去,是因为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极限。

但这真的无法挽救吗?德国的一小块本土腹地已再也没有能战的守军,但与此同时,一个个集团军却在遥远的前线失血至死。这一切不由得让人掩面痛哭。”

“……维也纳和汉诺威已经沦陷,面对海量的苏军和坦克,柏林也危在旦夕。

一切古老的、既成的和永久的理念都在瓦解。整个世界的物质和科学都在与我们为敌,而驱动它们的则是狂热的仇恨和毁灭的冲动。面对如此肆无忌惮的力量,我们这些1914年-1918年的老兵又一次在战争的最后见证了崩溃,任何挣扎、牺牲和努力似乎都无济于事……”

“我们这些军官,将注定得不到任何感激,还将背负所有的罪责和污点。”

在西克尼乌斯将军作出了自己的最终选择之后,因他而被临时聚集的士兵便再也无法抵抗苏军的攻势。这些失去了炬火的士兵或是战死,或是被俘。直到多年之后,西克尼乌斯将军的家人才从那封来自参谋军官的信中获知了西克尼乌斯将军的讯息与去向:

“……后来我听说,当地的村民埋葬了一位将军,那一定是您的兄长……”

坐落于托伊皮茨小镇的托伊皮茨德军公墓(Kriegsgräberstätte Teupitz),是西克尼乌斯将军,与托伊皮茨周边众多在战争中不幸失去生命的人们的安息之处。此地距离西克尼乌斯战斗群途经的高速公路桥,仅有2公里。

今日的托伊皮茨德军公墓。

此地距离西克尼乌斯战斗群途经的高速公路桥,仅有2公里。

五、余音

在哈尔伯口袋这样的绝境中,时间即是生命。西克尼乌斯战斗群的突围经过,是绝大多数没能在29日上午突破哈尔伯包围圈第一道防线的德军部队的缩影,这些部队或是错过了突围通道打开的时机,或是选择了错误的方向一头撞向苏军防御,或是缺乏武器装备和人员来突破苏军防线。不幸的是,西克尼乌斯战斗群与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完全无缘。

向着德军突围部队的侧翼不断推进的苏军坦克部队与步兵,不断压缩哈尔伯至缪肯多夫之间突围通道。苏军发起的几次大规模进攻则是进一步地将德军突围部队分割并形成了新的包围圈。那些未能及时突破哈尔伯防线向西突围的德军部队,一部分被苏军歼灭,另一部分被第69集团军与第33集团军的追击部队俘虏。

1945年4月29日至5月1日,法兰克福-古本攻势期间,柏林南部战区逐日态势图。

自4月29日中午开始,哈尔伯包围圈内的德军开始大规模向苏军投降。为了阻止已向西突围的德军进一步向贝利茨方向推进,4月30日清晨,第13集团军步兵第395师抵达缪肯多夫地区,与近卫步兵第50师和近卫坦克第68旅协力将缪肯多夫以西的德军突破口封锁。与此同时,为了阻击德军向卢肯瓦尔德方向的突破,步兵第117师向库默斯多夫发起进攻。坦克第4集团军的近卫坦克第63旅与近卫坦克第10军机械化第7团被调往特雷宾(Треббин/Trebbin),以扼守交通枢纽并封锁通往贝利茨的道路。

部署在施佩伦伯格地区负责防守措森-库默斯多夫铁路线的机械化第71旅得到在柏林南缘作战的第28集团军步兵第61师两个团的增援。近卫步兵第3军接到命令,要求自林登布吕克(Яхцен-Брюк/Lindenbrück)-泽什地区向南,自拉德兰-巴鲁特地区向北,以双钳攻势打击位于缪肯多夫森林地区的德军并将其彻底歼灭。

科涅夫进一步加强了防御,同时下令对哈尔伯口袋的突围德军发起进攻。4月30日,在苏军巨大压力下只能勉强维持住东翼阵地的第12集团军向第9集团军发出电报:“第12集团军正在前线进行激烈的防御战,必须加快突围进展。我们在等着你们!”

此时,由于和SS第11装甲军的联系已被切断,第9集团军只能以第5军作为突围前锋继续前进。4月30日傍晚,突围部队继续发起攻势,德军在特雷宾-卢肯瓦尔德公路及之后的铁路线周边与苏军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在摧毁苏军的反坦克阵地后,德军突破步兵第117师的防御,穿越努特(Nuthe)河谷。在此过程中,有些部队的车辆陷入沼泽,行动不便的伤员直接被留在已成为废墟的村庄或是开阔地中,德军所蒙受一系列的损失无法得到确切的统计。

午夜时分,突围部队抵达梅滕斯穆勒(Märtensmühle)-贝尔肯布吕克(Berkenbrück)一带。德军击退了贝尔肯布吕克的苏军守军,在通往贝利茨的公路上的亨尼肯多夫(Hennickendorf,位于鲁本以南)摧毁了苏军一处反坦克防线。此时,第9集团军与苏军的战斗声响以及传到了第12集团军最前沿的阵地。

与此同时,自4月30日清晨起,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第3集团军,第33集团军与第69集团军开始肃清哈尔伯周边森林中的德军残兵。在巴鲁特地区,第28集团军的近卫步兵第50师与近卫步兵第96师未能取得太大进展,他们的在汉默(Hammerfließ)河谷以北遭遇了德军的强烈抵抗,仅推进至巴鲁特北缘-缪肯多夫一线。第13集团军步兵第395师也在库默斯多夫遭遇德军的抵抗,未能深入库默斯多夫森林地区。

为了阻止德军向西南方向的卢肯瓦尔德推进,步兵第28师撤出于特博格,向戈托(Готтови/Gottow)-舍内维德(Шеневейде/Schöneweide)方向发起进攻。傍晚时,步兵第28日抵达戈托-舍内维德地区,但未能完全完成作战任务。

此时受困于柏林以南的德军残部被苏军4个师压制,与此同时,苏军装甲部队开始从北翼围剿德军残兵。近卫坦克第63旅从特雷宾南缘向南发起进攻,机械化第71旅于步兵第61师从施佩伦伯格地区向南进攻,将特雷宾-施佩伦伯格公路封锁。苏军在德军突围部队的两翼建立起一道稳定的方向,然而,在4月30日,苏军未能进一步分割德军,在措森-巴鲁特公路停下的近卫步兵第54师也未能在林登布吕克-巴鲁特一线成功将德军封锁。尽管损失惨重,第9集团军的突围主力部队依旧从苏军的围剿当中幸存下来。

1945年5月1日凌晨,第9集团军的突围前锋部队距离第12集团军的前沿阵地(即“胡滕”和“沙恩霍斯特”师的防区)仅10公里。为了阻止这部分德军从包围圈中逃离,科涅夫重新部署了近卫坦克第4集团军,将其调往贝利茨以东地区,近卫坦克第68旅,近卫坦克第61旅,近卫机械化第12旅,轻型炮兵第71旅等一系列的单位将负责在米兴多夫(Михендорф/Michendorf)-特罗伊恩布里岑(Тройенбритцен/Treuenbrietzen)公路上建立一道封锁线。

为了不在最后一刻落命于森林,德军士兵们自午夜之后便开始行动。穿越公路之后,早已筋疲力尽的突围部队在佐赫维茨(Цаухвитц/Zauchwitz)-多布里科夫(Добриков/Dobbrikow)-鲁本(Рибен/Rieben)-维特布里岑(Wittbrietzen)遭遇苏军猛烈的进攻。攻占鲁本之后,他们继续朝着第12集团军的阵地,向舍内菲尔德(Schönefeld,位于贝利茨东南方向)前进。在鲁本-佐赫维茨地区一个宽约3公里的通道内,突围部队穿越田野河森林,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最终,这支包括5000名平民在内的3万人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温克将军的第12集团军的防区。突围人员的状态极为糟糕,第12集团军不得不继续将这些人员运往易北河。

其余与主力失散的部队则没有那么好运,步兵第117师在卢肯瓦尔德附近击溃了一支约5000人的德军部队,其中的4500人最终向苏军投降。近卫第3集团军与第28集团军也歼灭不少零散的德军部队。在第12集团军仍能坚守住阵地的最后几个小时内,仅有少数部队沿着第9集团军的突围之路中成功逃离。

摄于1945年3月,正在前往美国战俘营的德军战俘。许多来自第9集团军与第12集团军的士兵最终向美军投降,然而,更多未能逃离哈尔伯包围圈的人只能选择向苏军投降。

1945年5月2日,乌克兰第1方面军莫斯科报告道:

方面军各部队于1945年5月1日在右翼的卢肯瓦尔德以东、以北及西北地区继续作战,最终歼灭了从该地区突破后再次被包围的敌军第9集团军的残余力量;截至1945年4月30日,敌军第9集团军被围部队共计约25000人,这些部队被分割为三处并于当天被彻底击溃并被我军俘虏。个别敌军士兵在森林中被我军俘虏。在当天的战斗中,方面军各部队共计俘虏18500人,这些人员主要来自被包围的敌军第9集团军;

近卫第3集团军在当天与第28集团军的主力在卢肯瓦尔德以东共同执行了歼灭敌军的作战任务,当天结束时,该部肃清了森林地区,在战斗中,近卫第3集团军共计俘虏9000人,缴获58辆坦克,100门火炮与600辆汽车。近卫坦克第4集团军的近卫坦克第1军与近卫机械化第5军在贝利茨东南方向和卢肯瓦尔德北部执行了歼灭被围敌军的作战任务,在当天的战斗中,该部共计俘虏4000人。第13集团军在卢肯瓦尔德东北方向和北部投入4个步兵师来执行歼灭被围敌军的作战任务,该地区的被围敌军贝击溃,在当天的战斗中,该部共计俘虏4500人。

这场发生在柏林以南的勃兰登堡森林地区的战斗,就这样落下了帷幕。经历长达7天的挣扎求生之后,第9集团军的残部从哈尔伯口袋中突围,与第12集团军会合。

许多德军部队突围失败的主因无非以下两点:未能打出行之有效的突围攻势,以及被围部队的指挥体系的崩溃。对于德军的失利,近卫坦克第68旅在巴鲁特地区的战斗报告后作出的评价颇令人深思:

“拥有大量的兵力与装备的第9集团军指挥部,本可以组织起有效的战斗队形来取得突围的成功,然而,在包围作战的残酷条件下,德军的战术因部队纪律的欠缺而失去了优势。”

倘若仅从军事的角度来审视这场战役,其结果无疑是惊人的。联合陆空两军投入了优势兵力的苏军未能阻止第9集团军主力的突围,也未能阻止突围部队与第12集团军会合。利用勃兰登堡森林的掩护,第9集团军成功突围并不断突破苏军的方向与包围圈。就连科涅夫本人也不得不承认:

“……这些战斗显示出,即便仅是20万名士兵,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尤其是当他们为了突围而带着绝望的勇气奋力战斗时……战争的最后几天中,在突围过程中表现得坚决果敢且不惜一切代价第9集团军,依旧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根据苏联方面的资料,在柏林东南地区的战斗中,德军约有6万人丧生,12万人被俘,其中包括7名将军。目前尚无苏军在哈尔伯战役中的具体损失数据,然而,根据4月16日至5月8日间的统计,乌克兰第1方面军损失了113825人,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在勃兰登堡地区和柏林街区损失了179490人。

哈尔伯战役,仅仅只是发生在奥得河与易北河之间的诸多悲剧之一。尽管终局早已注定,许多的德军士兵们依旧倾尽全力而战。然而,他们的坚韧不屈,只是让那个残暴政权的寿命得以延续上数个小时或是数天而已。

自克劳塞维茨以来,战争与政治相互关联的原则便深入人心已久。因此,单纯地从军事的角度去审视包括哈尔伯战役在内的一系列于1945年发生在德国本土的防御战的话,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战火过后,留下无数的死者,破败的村庄,以及满目疮痍的大地。如今,昔日伤痕仍未消褪的勃兰登堡荒原,依旧在不断地向人们提出值得深思的问题 —— 在千年帝国濒临分崩离析的最后时刻,那些军人们究竟在为何而战?如果结局注定失败,那么这些殊死战斗的意义何在?

六、后记与参考

后记:本篇文章的完成,必须要感谢把鹅丢回来,感谢鹅师孜孜不倦的发掘与研究,让西将军最后一战的真相得以重现人世间,也感谢鹅师给我们带来了与西将军相关的许多故事。

wb:把鹅丢回来 第391警戒师的参谋军官致西克尼乌斯将军家人的信件

英文Wiki: 鲁道夫·西克尼乌斯将军

人民的记忆:pamyat-naroda.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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